陈砚的手指从裂开的刀鞘边缘收回,指尖在竹片匕的刃口轻轻一滑。
他没有收刀,而是将它横放在浑天仪旁,金属与青铜相触,出极轻的一声“叮”
。
云姜站在三步外,药囊垂在身侧,听诊器末端微微晃动。
她没说话,只抬眼看了他一下。
那眼神不是询问,是确认。
他知道她在等什么。
“地下有动静。”
他说,“不是人走的震,是机械运转的频率。”
章邯已披甲立于高台边缘,目光锁住赵高营区方向。
昨夜疫情初稳,对方却未见松懈,反而在黎明前调动数辆重型板车,沉入地下甬道。
他低声下令:“弓弩手就位,拒马向前推五十步。”
“别急。”
陈砚开口,“他们要的不是冲锋。”
话音未落,地面忽然一沉。
先是轻微震动,接着节奏加快,像是某种大型装置正在启动。
沙盘上的陶管模型微微跳动,几粒代表士兵的小石子滚落下来。
韩姬快步从外围巡行归来,木牛流马群停在高台下,排列整齐。
她耳坠微颤,间银簪斜了一寸,袖口沾着些许铁屑。
“北侧导流槽附近,磁感异常。
有强金属体正在移动,度不均,但持续接近。”
陈砚点头,将浑天仪贴地放置,旋动刻度环。
仪器内部齿轮咬合,出低频嗡鸣。
片刻后,共振波形显现——五十余个密集信号点,呈波浪阵列推进,间隔一致,每一点都带着高温残留。
“火牛。”
他说。
章邯皱眉:“活物冲阵?”
“不止是牛。”
陈砚抬头,“是铁甲裹身,角缚火把,背后拖链连弩。
赵高把铜雀台的最后一招,藏在了生物机关里。”
云姜蹲下身,用镊子从一只木牛流马的轮轴处夹出一小块烧熔的金属残渣。
“氧化层不对。
这不是新铸的铁甲,是旧件重锻,掺了陨铁碎屑,增强导磁性。”
“所以他选这个时机。”
陈砚声音沉了下来,“瘟疫只是幌子。
他要我们放松戒备,等防线重组、士卒疲惫时,用火牛阵撕开缺口,再以连锁弩车覆盖抛射,一举破营。”
章邯握紧剑柄:“现在下令布防还来得及吗?”
“来不及了。”
陈砚盯着浑天仪上不断逼近的信号群,“它们已经出了。”
话音刚落,远方地底轰然炸响。
赵高营门自内爆开,尘土冲天而起。
五十头巨牛奔涌而出,全身覆着暗红色铁甲,关节处铆钉凸起,背部装有旋转支架,两角之间绑着熊熊燃烧的松脂火把。
每头牛尾部拖着一条粗重铁链,直通身后缓缓升起的巨型弩台——那台座竟由三十六根青铜柱支撑,形如展翅铜雀,正中嵌有一面黑曜石镜面,反射晨光刺目。
“铜雀台……”
章邯低声道,“竟是这般模样。”
牛群受惊狂奔,蹄声如雷,地面龟裂。
热浪随风扑来,前方秦军阵线已有士卒后退。
“放箭!”
章邯欲下令。
陈砚伸手拦住:“铁甲复合三层,普通箭矢穿不透。
且火牛受激更难控制,一旦乱冲,反倒搅乱我方阵型。”
“那怎么办?等它们撞上来?”
陈砚不答,转头看向韩姬:“木牛流马还能动吗?”
“随时可启。”
她抬手轻敲耳坠,七辆机关兽立刻转向,轮轴展开卡扣,露出内藏的弧形凹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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