未停,但他站着不动。
三息之后,风势稍缓。
他以竹简敲击案几,三声清脆。
“风不止,旗犹动;贼未平,朕岂归!”
声音不高,却穿透全场,“六国遗贵,割据自雄,苛税压民,私兵虐野。
寡人今日出师,非为拓土,亦非复仇——只为废苛法、除暴吏、安黎庶!”
他展开诏书,宣读《讨逆檄文》。
每念一句,鼓声应和一次,节奏渐稳,士气随之攀升。
当念至“凡从逆者,诛其恶,胁从不问;凡降者,赦其罪,复其田”
时,全军齐吼“诺!”
,声震四野。
就在此时,一名老卒越阵而出,扑跪于台前,甲叶撞地作响。
“王!
小人家中老母病重,幼子尚在襁褓,屯田未耕,恐归无所依……求暂缓启程!”
人群骚动。
韩谈眉头微皱,手已按上剑柄。
章邯神色不变,只盯着陈砚。
陈砚走下台阶,亲自扶起那人。
老卒浑身颤抖,眼中含泪。
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
“回王,末卒李厚,原属陇西戍营,编入辎重第三团。”
“韩谈。”
“在。”
“调阅军户档案,查李厚家境。”
韩谈取出随身竹册,翻页数息,朗声道:“李厚,狄道县人,家中二亩旱田,已由县署代耕;母享‘平价粮仓’配给,每月三斗粟米,两名子女列入‘国学子员预备录’,战后可入学免役。”
陈砚拍了拍李厚肩膀:“听见没有?你在前方杀敌,家人在后受护。
秦法不欺忠勇,寡人更不会让将士流血又流泪。”
他又提高声音:“今日起,凡参战将士,家中赋役减半;伤残者授爵一级,终身俸禄由国库支给;阵亡者,其子入国学,其妻免徭十年!
此令刻碑立于各县,如有虚报,斩地方官以谢三军!”
全场死寂一瞬,随即爆出雷鸣般的呼喝。
“誓随王征战!
平定乱世!”
“誓随王征战!
平定乱世!”
陈砚登上指挥战车,手握缰绳,面向东方。
晨雾渐散,咸阳城门缓缓开启。
七万两千大军列成九道纵队,旗帜如林,兵器映光,铁甲踩踏地面的声音汇成一股沉闷洪流。
鼓声再起,号角长鸣。
章邯骑惊鸿马驰至中军,焚香祭旗毕,将一面染血军旗插入旗架——那是昨夜他亲手点燃的第七十二面旧旗,象征旧战终结,新征开启。
韩谈率卫队护于战车左右,目光如刃扫视四周。
他注意到陈砚左手始终藏在袖中,似握着什么。
但无人敢问。
大军开拔。
车轮碾过石道,出低沉轰鸣。
陈砚坐在战车上,望着前方延伸的道路。
肩后斑痕再度热,指尖触到袖中竹简边缘,上面用炭笔写着八个字:新政不立,誓不还都。
他没回头。
咸阳城楼上的鼓声还在响,但已越来越远。
队伍行出十里,路边出现第一批送行百姓。
他们站在田埂上,手中捧着粗陶碗,盛着清水或浊酒,默默举过头顶。
一名老妇跪在地上,抱着孙子磕头。
陈砚抬手示意,全军放缓步伐。
一名孩童挣脱母亲的手,跑到路旁,将一只草编的虎扔向战车。
它落在车辕上,歪斜着身子,尾巴断了一截。
陈砚伸手拿起那只草虎,放在案几角落。
队伍继续前行。
太阳升到半空时,前锋已抵达函谷关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