嵌的符印。
这符片本用于密令封缄,烧毁是惯例。
但留下半片,还特意夹在报文中,不是疏忽,是传递信号。
赵高知道他在查。
而且,他知道查到了哪一步。
陈砚将残片投入灯焰,看着它蜷缩成灰。
他起身,在案前踱步三圈,忽然停住。
他提笔写了一道假令:明日辰时,新铸连弩将在兵工厂主厅试射,九卿可派属官观礼。
令书不密封,故意让送信人在赵高常走的宫道上“不慎”
掉落。
写完,他又改口谕:“所有成品暂停组装,缺陷件陈列主厅显位,标注明‘待审’。”
韩姬进来时,正听见最后一句。
“你要引他们动手?”
“不是动手。”
陈砚说,“是引他们来看。
看我们有没有现。”
韩姬明白过来。
如果赵党只想拖延进度,只需继续掺劣料;但他们若亲自介入,必会趁乱销毁证据或嫁祸他人。
只要露面,就有机会抓现行。
“我已经重设巡逻路线。”
她说,“三班轮换,每班加派两人暗哨,藏在传送带上方的检修廊。”
“不够。”
陈砚说,“再在主厅角落放两具‘问题模型’,外壳完整,内部铆钉松动。
标记为‘重点观察品’,放在最显眼的位置。”
韩姬点头记下。
临走前,她犹豫了一下:“工匠领……他愿意作证吗?”
陈砚看了她一眼:“他已经说了不该说的话。
现在,要么跟我们走,要么等赵高灭口。”
次日凌晨,陈砚重返兵工厂。
他没去高台,而是直接进了主厅。
三具封存连弩摆在中央,机匣打开,内部缺陷暴露无遗。
旁边另置两具“模型”
,外观完好,标签写着“张力测试失败,原因未明”
。
工匠领站在一旁,手里拿着新的原料检测记录。
他看见陈砚进来,低头行礼,声音很轻:“昨天夜里,我又查了库存账。
那五百斤废铜,签收人叫王五,说是城东匠户。
但我派人去查,那人去年就举家迁去了陇西,户籍都销了。”
陈砚接过账册,翻到那一页。
签字笔迹刻意模仿工曹格式,但捺笔过重,露出破绽。
“把这份账留下。”
他说,“别动南库的人,让他们以为计划顺利。”
中午,消息传来:阎乐昨夜曾出现在渭水堤,与一名工曹小吏密谈片刻。
那人今晨请假,称病未到岗。
傍晚,伪装成杂役的影密卫回报:南库夜间有两人换岗,但其中一人并非原守卫,身形瘦小,左手戴手套——那是赵高亲信的习惯。
陈砚坐在高台案前,面前摊着假账册,手里握着竹片匕。
火光映在刃上,一闪,又一闪。
韩姬走上高台,低声说:“巡逻已就位,暗哨全部隐蔽。
检修廊的两人带了绳索和麻袋,像是准备搬运东西。”
陈砚点头,没抬头。
远处,水轮依旧转动,带动传动轴出低沉嗡鸣。
工坊内外,火把渐次燃起。
他翻开账册最后一页,在空白处写下一行小字:
“若今晚有人进主厅动模型,活捉,勿杀。”
然后合上册子,放在案角。
他的手仍按在匕上,指节没有白,也没有颤抖,只是稳稳地压着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