转,模具更换周期严丝合缝。
陈砚抬起手,示意继续测试。
时间推至子时。
沙漏显示已连续运行四十五分钟。
监测人员报告水轮转下降两成,怀疑上游渠底有沉积物堵塞。
韩姬走到主控阀前,观察水流状态。
清澈中带着微浊,说明淤积正在形成。
若此刻停机清淤,至少耽误两个时辰,明日投产计划将被迫推迟。
她取出一段弹性竹管,接在排污口前端,又在控制阀上加装扳手装置。
随后,她开始规律性启闭阀门——开三息,闭五息,制造周期性压力脉冲。
水锤效应逐渐显现。
管道内传来沉闷的震动声,排污口喷出浑浊泥浆。
约十息后,水流恢复澄净,转回升至正常水平。
系统重回稳定。
子夜刚过,机关工区灯火通明。
锻锤按设定节奏持续起落,每十二下为一组,模具自动更换,全程无人干预。
韩姬摘下沾满油污的鼠皮裘,露出内衬绣着的半阙《国殇》。
字迹细密,针脚整齐,是手工所绣。
陈砚立于高台,取出随身竹简,提笔写下最后一行:“机关全功,震损可控,明日可模。”
他搁笔,望向仍在检查轴承温度的韩姬。
“机器动了,人也该歇。”
他说。
她回头,点头,却没有离开的意思。
而是将鲁班锁取下,挂在控制枢的挂钩上。
那位置正好是启动总闸的手柄旁,任何人想开启系统,都得先看到它。
她坐下,背靠棚屋支柱,闭眼休息。
手中的工具仍未归盒,指节因长时间用力仍有些僵硬。
陈砚没有再说话。
他站在原地,听着锻锤有节奏地敲击模具基座。
一下,两下,三下……声音均匀,不再有杂音。
远处山风穿过山谷,吹动油灯,光影晃了一下。
韩姬忽然睁开眼,右手猛地抓住左腕内侧。
那里有一道旧伤,曾在一次调试中被飞溅的金属碎片划破。
此刻伤口周围微微烫,像是血液流动加快。
她低头解开袖扣,卷起衣袖。
皮肤表面并无异样,但血管走向似乎比平时更清晰,颜色更深。
她不动声色地放下袖子,伸手摸了摸间的银簪。
簪头微凉,触感正常。
陈砚注意到了她的小动作,但没有询问。
他知道她身上有许多未解之处——兄长的身份、过往的经历、为何能如此精准理解机械构造。
但他从不追问。
信任不是靠言语建立的。
他最后看了一遍运转日志,确认无遗漏项,正准备收起竹简,忽听机关深处传来一声极轻的“咔”
。
不是金属断裂,也不是齿轮错位。
更像是某个隐藏卡扣被触的声音。
他皱眉,望向传动架内部。
韩姬也听见了。
她站起身,快步走向主轴舱盖。
蹲下后,用手电筒照进缝隙。
光束扫过齿轮组背面,停在一根辅助连杆的接头上。
那里本该是实心铆接,但现在能看到一圈细微裂痕,中间渗出黑色油脂。
她伸手摸了摸,指尖沾上一点。
凑近鼻尖闻了闻,不是润滑用的动物脂,而是一种混合了硫磺与树脂的合成物。
这不是工坊配的材料。
她抬头看向陈砚,声音低沉:“有人动过这里。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