”
陈砚没反对。
当天午时,胡姬的贴身宫女被带到膳监前,跪在香案旁。
三炷香燃起,烟笔直向上。
宫人们远远看着,没人敢议论。
胡姬冲到内膳监,指着李尚宫鼻子骂:“你算什么东西!
一个冷宫出来的老婢,也敢动我的人?”
李尚宫站着没动,手握那把青铜匙,像握着刀。
“我算什么不重要。”
她说,“规矩算什么,才重要。”
“规矩?”
胡姬冷笑,“陛下都没话,你凭什么罚人?”
“陛下没反对,就是准了。”
李尚宫缓缓道,“而且,这把匙,是先妃亲授。
当年她掌膳时,连太后宫里的点心都敢查。
你这点手段,不值一提。”
胡姬气得抖,转身去找陈砚。
陈砚正在殿中听韩谈汇报户部账目,见她进来,也没抬头。
“陛下!”
她声音拔高,“李尚宫滥用职权,羞辱嫔妃,您不管吗?”
陈砚放下竹简,“她按律行事,朕管什么?”
“可那是您的母妃!”
她咬牙,“您就这么让她被人翻尸倒骨?”
陈砚终于抬眼,“你说谁?”
“赵姬!”
胡姬喊出这个名字,带着一股狠劲,“一个连名分都没有的女人,死了二十年还阴魂不散!
您现在抬出个老婢,是要给她平反?要让她进太庙?”
殿内瞬间安静。
陈砚站起身,一步步走到她面前。
他个子不高,但站定时有种压人的气势。
“你知道赵姬死前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吗?”
他声音很轻。
胡姬一怔。
“她说,‘槐叶煮汤,也能饱’。”
陈砚盯着她,“你吃过的蜜糕,加了朱砂。
你以为朕不知道?你以为李尚宫是朕临时找来的人?”
他顿了顿,“她是看着朕娘咽下最后一口气的人。
你说她算什么?那你算什么?”
胡姬脸色白,后退半步。
“回去。”
陈砚转身坐回案前,“再有下次,罚的就不是宫女了。”
胡姬咬着唇,转身冲出大殿。
当晚,她宫中灯火通明。
她把所有旧档翻出来,查李尚宫过往记录,想找错处。
可翻到半夜,只现一条:十五年前,某次膳品遗漏盐粒,李尚宫自罚跪香一炷,记档在案。
她摔了竹简。
三日后,六宫膳档统一上交内膳监备案。
李尚宫坐在案后,逐条核对,笔迹工整,一字不落。
她不再多言,只在出错处画一道红线,附上条律条款。
有宫人偷偷议论:“这老太太,比御史还狠。”
胡姬再没送过任何吃食。
陈砚在殿中收到一份新简,是李尚宫呈报的月膳政汇总。
他翻到最后一页,看到一行小字:“冷宫井边槐树,今年开了花。”
他盯着那句话看了很久。
然后提起笔,在旁边批了一个字:“知。”
笔尖落下时,墨滴在“知”
字右下角,晕开一小团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