乐伎的曲调尚未散尽,陈砚仍半倚席上,酒液顺着腕骨滑落,在袖口积成一点湿痕。
他未动,只将左手缓缓探入席底,取出一枚未刻字的竹签。
指尖一碾,签尖裂开细缝,藏入昨日从地宫带出的那片玉珏碎屑。
他不动声色将竹签塞回袖袋,抬眼望向庭外——韩谈正低头立于阶下,浑天仪箱匣压着左臂,目光低垂,却未回避。
陈砚忽而大笑,举爵向空:“昨夜六博,连杀五局!
再来一巡!”
酒液泼地,溅起尘灰。
乐伎调弦再奏,音律杂乱如前。
他击节应和,右手三指在席面划动,暗留三道湿痕:观、星、台。
韩谈眼角微动,随即退下。
申时初刻,陈砚整衣入殿,求见中车府令。
赵高端坐案后,玉带钩已整理三遍,左手小指轻抚紫金护甲。
他抬眼,目光停在陈砚袖口未干的酒渍上。
“父皇托梦。”
陈砚躬身,语气笃定,“言天象有变,命我登台观星,以正帝位。”
赵高未语,只将朱笔搁下,指尖轻叩案角。
“昨夜北斗偏移三度,”
陈砚仰,“《石氏星经》有载,摄提格动,则少阳当兴。
儿臣虽愚,亦知此兆非同小可。”
赵高眉梢微挑。
这番话不似胡亥能言,却出自一个终日醉卧的公子之口。
他缓缓道:“公子通晓星象?”
“父皇教的。”
陈砚痴笑,“那年他巡骊山,指着北斗说:‘亥儿,你看,勺柄指东,天下皆春。
’”
他眼神忽而涣散,继而抱头低吟:“可如今……星都乱了……我头好痛……”
赵高凝视片刻,终抚掌而笑:“公子既有天授之识,何不与老臣同登观星台,共察天意?”
夜风起时,二人已立于台顶。
青铜浑天仪置于石案,齿轮咬合处泛着微光。
赵高亲自拨动星盘,指节停在“荧惑守心”
之位。
“此象主刀兵,主天谴。”
他缓缓道,“当诛不臣,以应天罚。”
陈砚低头,似被震慑。
片刻后,忽拍案而起:“本县——咳,本王思得一策!”
赵高目光一凝。
“若减郡县徭役,使民安其土,岂非更能稳帝星?”
陈砚语气天真,“父皇修驰道、统度量,若郡吏皆如胶西令般清廉,何须中车府日日督责?”
赵高指尖掐入掌心。
这话听着是颂秦制,实则直指中车府越权。
他不动声色,只道:“公子所言,倒是新奇。”
“非我新奇。”
陈砚指向南方星野,“那几颗暗星,本属三川、南阳,今却黯淡无光,想必是吏治不清,民力耗竭所致。
若能汰冗官、查仓廪,星火自当复明。”
赵高冷笑:“公子竟以星象论政?”
“天人相应,岂敢不敬?”
陈砚双手合拢,作礼天状,“儿臣愿上奏,请减三郡赋役,以顺天意。”
赵高未答,只将浑天仪转了一圈,星轨重叠,光影交错。
他忽而低语:“公子何以知星?”
陈砚眼神清明一瞬,随即又恢复天真模样,喃喃道:“父皇教的,那夜他指北斗说……”
他语调天真,眼神却清明一瞬。
随即跌坐,抱头呻吟:“可如今……星都乱了……我头好痛……”
赵高凝视良久,终挥手:“扶公子回房,好生照看。”
韩谈上前搀扶,陈砚踉跄起身,袖中竹签滑入掌心。
下台途中,他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