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走到卖文具的区域,拿起一本厚厚的、散发着油墨清香的《新华字典》,封面的红色很正,烫金的字迹清晰。他又挑了一支看起来质量还不错的钢笔和一瓶蓝黑墨水。
“一共七块三。”售货员懒洋洋地报出价格。
张建设默默地从口袋里掏出那三张十元票子中的一张,递过去,接过找零的二元七毛钱和那个装着字典和钢笔的薄塑料袋。
走出文具店,清晨冰冷的空气让他打了个寒颤。他把那个薄薄的塑料袋,紧紧攥在手里,仿佛攥着一种微小的、对抗这无边黑暗和沉重生活的力量。这微不足道的礼物,花掉了他“大额”收入里不小的一部分,但他心里,却奇异地感到了一丝许久未曾有过的、混杂着辛酸与慰藉的平静。
他知道,前路依旧漫长而黑暗,但这第一笔收入,像一颗被小心埋藏起来的种子,尽管生长在贫瘠的盐碱地里,却终究是带来了一丝极其微弱的、关于生存下去的可能。
傍晚六点多,张建设拖着被夜班耗空的身体回到家中。屋里比外面更显阴冷,潮湿的霉味和苦涩的中药味顽固地盘踞在空气里,挥之不去。唯一的光源是桌上那盏瓦数很低的旧灯泡,投下昏黄而微弱的光晕,勉强照亮这一方小小的、布满创伤的天地。
李桂兰半靠在里屋的床上,身上盖着那床硬邦邦的旧棉被。她的脸色依旧苍白得吓人,但比起刚从医院回来时那死气沉沉的样子,总算有了一丝微弱的活气。额头的纱布拆了,留下一道暗红色的、尚未完全愈合的疤痕,像一条丑陋的虫子趴伏在皮肤上。她依旧说不了话,也听不见太多声音,大部分时间只是睁着那双空洞的眼睛,茫然地望着某处,或者昏昏沉沉地睡着。只有当张建设或小梅靠近时,那眼神里才会极其微弱地闪烁一下,象是寒夜里即将熄灭的火星。
张小梅正在外间那个用砖头和木板搭成的简易灶台前忙碌着。锅里炖着白菜土豆,几乎看不到油花,清汤寡水。旁边小铝锅里热着几个掺了大量玉米面的馒头,颜色暗黄。她小小的身影在灶台前显得有些笨拙,却异常专注。
张建设默默地将那个印着文具店字样、显得有些单薄的塑料袋放在桌上,没有立刻说话。他先去看了看李桂兰,帮她掖了掖被角,手指无意间触碰到她冰凉的手背,心里又是一阵刺痛。李桂兰感受到他的触碰,眼珠微微转动,看向他,嘴唇无声地动了动。
晚饭摆上了那张用铁丝勉强固定住断腿的旧桌子。一盆寡淡的白菜土豆,几个硬邦邦的杂面馒头,还有一小碟咸菜。没有肉,甚至连一点像样的油腥都看不到。
三个人围坐在桌旁。没有人说话。张小梅小心翼翼地给母亲盛了半碗菜汤,又掰了小半个馒头,泡在汤里,推到母亲面前。李桂兰木然地拿起勺子,动作迟缓而僵硬,舀了一勺几乎没有热气的汤,慢慢地送进嘴里。
张建设拿起一个馒头,用力咬了一口,粗糙的玉米面刮过喉咙,他费力地吞咽着。他偷偷看了一眼桌上的那个塑料袋,又迅速移开目光,只是埋头吃饭。
张小梅也默默地吃着,她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