报纸。外面,北国的夜空反而显得更高、更远,一轮清冷孤寂的弯月,洒下寒冰似的光辉,照亮了楼下堆积的、肮脏的雪堆和杂乱无章的破败院落。远处,曾经机声轰鸣的厂区,如今只剩下几个巨大厂房的黑色剪影,死气沉沉地矗立在月光下,像一片巨大的、冰冷的坟墓。
她也抬起头,望向南方。建设在那里过得好吗?听说南边也乱,工钱不好拿,他那样老实巴交的性格,会不会被人欺负?他知不知道家里已经快山穷水尽了?她不敢在信里写得太详细,怕他担心,更怕他在外面压力太大,做出什么傻事。所有的苦水,只能和着眼泪,在这个寂静的深夜里,独自咽下。思念像一根透明的、坚韧的丝线,勒进她的心脏,越收越紧,带来一种绵长而窒息的痛。
这一夜,张建设在南方工厂的轰鸣与污浊中,望着北方,手里紧攥着那张承载着过往温情的模糊照片。
这一夜,李桂兰在北国清冷的月光与刺骨的寒意中,望着南方,手心里紧握着女儿那份沉甸甸的、让她心碎的爱。
他们之间,横亘着数千里的山川河流,横亘着截然不同的苦难现场,横亘着时代洪流冲刷出的、深不见底的鸿沟。他们思念着彼此,渴望靠近,汲取一点温暖和力量。然而,命运的轨迹却像两条被无形之力固定的平行线,在各自绝望的轨道上,承受着无尽的孤独与沉重,无限延伸,却永不相交。南方的喧嚣照不亮北方的寒夜,北方的月光也暖不了南方的工棚,只有那份相似的、深入骨髓的无力感,在夜空中无声地共鸣。
三月的北春,依然嗅不到多少春天的气息。残雪顽固地盘踞在背阴的角落,与尘土、煤灰和不知名的垃圾冻在一起,形成肮脏坚硬的冰坨。风刮起来,卷起地上的塑料袋和废纸,打着旋,拍打在斑驳的墙上,发出哗啦啦的声响,象是为这破败景象奏响的凄凉配乐。
筒子楼的楼道,永远是昏暗、拥挤而气味复杂的。常年不见阳光,墙壁上满是油污、小孩的涂鸦和层层叠叠、早已泛黄的旧通知。各家门口堆放的杂物——破旧的自行车、捡来的木柴、腌酸菜的大缸——侵占着本就不宽裕的公共空间,行走其间,需要侧身和小心。
李桂兰拖着沉重的步子从外面回来。她刚去了一趟社区卫生院,开了点最便宜的止咳药。医生的话还在耳边回响,带着职业性的冷漠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:“李师傅,你这病光吃这个不行,得去大医院系统看看,拖久了更麻烦……”她何尝不知道?可钱呢?张建设上次寄回的那点钱,像撒进沙漠的水,瞬间就消失了,填了药费和小梅的学杂费,还剩下一堆窟窿。
刚走到自家门口,她的脚步就僵住了。
那张薄薄的、印着蓝色表格的“电费催缴通知单”,还有旁边那张黄色的“水费欠费停水通知”,像两块烧红的烙铁,赫然贴在门板那早已掉漆的木纹上。浆糊还没干透,在冰冷的空气中冒着一点微弱的热气,显得格外刺眼。单子上那些冰冷的数字——电费31元,水费2元,滞纳金1元——像一张张嘲讽的嘴,撕扯着她紧绷的神经。
她下意识地左右看了看。对门的门虚掩着一条缝,能感觉到后面有人影晃动,似乎正透过门缝窥视着她这边的动静。楼下传来王婶那极具穿透力的大嗓门,正在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