bsp; “妈妈,爸爸那里……也这么冷吗?”
童言无忌,却像一颗投入冰湖的石子,在李桂兰早已冻结的心湖里,激起了无声却剧烈的涟漪。
南方……那个只在丈夫潦草的家书和邻居刻薄的议论中被提及的地方。是四季如春?还是同样寒冷?她不知道。她只知道,丈夫在那里,用她无法想象的辛苦,换取这微薄的、甚至不足以支付取暖费的血汗钱。
一股巨大的、混杂着思念、担忧、怨怼和无边无际悲哀的情绪,猛地攫住了她。她喉咙哽咽得发痛,几乎要控制不住那即将决堤的泪水。
她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,直到尝到那股熟悉的血腥味,才用尽全身力气,将那股翻腾的情绪,连同几乎要冲口而出的真实答案——“爸爸那里……是南方,不冷。”——一起,狠狠地咽回了肚子里。
这句话,轻飘飘的,落在冰冷沉寂的空气里,像一片羽毛,却带着千钧的重量。它是一个谎言,一个母亲在绝境中,能给予孩子的、最后的、也是唯一的,关于远方的、虚幻的慰藉。
说完,她更紧地搂住了女儿,将彼此冰冷的身体贴得更近,仿佛这样,就能从对方那里,汲取一点点对抗这彻骨寒冬的、微不足道的暖意。
窗外,北风依旧在咆哮。屋里,那几条冰冷的暖气管,像墓碑一样,沉默地见证着这卑微的挣扎和无言的爱。夜,还很长。寒冷,也远未到尽头。
南方的雨季,以一种黏稠而霸道的方式降临。雨水不是北方的雪粒,而是温热、绵密、无休无止的,将天地间一切都浸泡在一种湿漉漉的、挥之不去的霉腐气息里。电子厂的铁皮屋顶被雨点砸得噼啪作响,那声音不像音乐,倒像无数只烦躁的虫子在啃噬人的神经。
张建设已经连续加了整整四个夜班。流水线的轰鸣和电批的尖叫,如同刻进骨子里的烙印,即使在下工后,也在他耳蜗深处顽固地回响。他的眼皮像挂了铅块,视野里总蒙着一层驱不散的薄雾,那是极度缺乏睡眠和过度聚焦于微小螺丝带来的后遗症。身体的每一个关节都在发出酸涩的**,走起路来象是踩在棉花上,又象是拖着无形的镣铐。
这天下工,雨水暂歇,但空气依旧闷热得让人喘不过气。他拖着近乎麻木的身体,随着下工的人流,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,蹒跚着走向厂区边缘那个用石棉瓦搭起来的、低矮破旧的收发室。这几乎是他每天下工后,除了吃饭睡觉之外,唯一还有点盼头的行程——盼望着来自北方的家书。
收发室的窗口又小又脏,上面沾满了泥点和手指印。负责收发信件的,是个脾气和这天气一样阴晴不定的干瘦老头。窗口前挤着几个同样满脸疲惫、眼神饥渴的工友,都伸着手,报着名字,期盼着那一纸来自远方的慰藉。
“王建国!” “有!” 一个工友兴奋地接过信,脸上露出了这暗无天日的生活里罕见的亮光。
“李卫东!” ……
张建设挤到窗口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