艳俗,与底下蓬头垢面、行色匆匆的工人们形成了荒诞的对照。
“发什么呆!乡巴佬!挡路了!” 一个穿着保安制服、皮肤黝黑的男人用带着浓重本地口音的普通话粗暴地推了他一把,眼神里充满了对外来者的鄙夷和不耐烦。
张建设踉跄一下,慌忙让开,心脏怦怦直跳。他紧了紧肩上的背包带,那里面装着妻子缝制的棉被和染红的鸡蛋,此刻却沉重得像一块巨大的、昭示着他与这里格格不入的烙印。
他按照地址,辗转找到那家“电子厂”。高耸的、毫无个性的厂门,穿着统一制服的、表情冷漠的保安,墙上密密麻麻的规章制度……这一切,都散发着一种井然有序却毫无人情味的冰冷气息。与他记忆中那个虽然破败、却充满了熟人社会和人情味的北春机械厂,形成了天堂与地狱般的反差。
北春的厂区是“死”的,是寂静的,是一种英雄迟暮、无可奈何花落去的悲凉;而这里,是“活”的,却是以一种疯狂的、吞噬个体的、异化的方式在“活”着。机器的轰鸣声从每一扇窗户里钻出来,汇聚成一股永不停歇的、压迫耳膜的声浪,那不是生产的凯歌,而是资本无情咀嚼劳动力的饕餮之声。
他站在厂门外,看着那些穿着同样工装、像灰色潮水一样涌进涌出的年轻面孔,他们大多神情麻木,眼神空洞,动作迅速而机械。他忽然意识到,招工广告上那个鲜红的“六百元”和“包吃住”,指向的并非天堂,而是一个他完全陌生的、需要付出难以想象代价的、另一种形态的“地狱”。
这里没有北方的寒风和冰雪,但这黏稠的热浪、这喧嚣的噪音、这冰冷的秩序和无处不在的鄙夷目光,构成了一种新型的、更加令人无所适从的严寒,冻彻骨髓。他攥紧了拳头,手心里全是冷汗,那条通往“天堂”的路,此刻看来,布满了荆棘和未知的陷阱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