晰地传到了前排,“厂子都要黄了,人都快饿死了,还增强体质?”
这话引起了更多人的共鸣。队伍更加涣散了,有人开始偷偷跺脚取暖,有人干脆停下动作,目光呆滞地望着那不再冒烟的烟囱。
张建设依旧在坚持,每一个动作都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。汗水从他额角渗出,却在接触到冰冷空气的瞬间变得冰凉。他知道,自己坚持的,早已不是广播体操本身,而是某种即将彻底逝去的东西——是秩序,是信仰,是他为之奉献了大半生的、那个曾经轰隆作响的世界的回光返照。
音乐终于在一片杂音中戛然而止。人群像得到特赦般,瞬间松动,四散开来,没有人交谈,每个人都低着头,匆匆走向自己那吉凶未卜的岗位,或者,只是找一个角落,继续呆坐。
空地上,只剩下张建设一个人,还保持着最后一个收势的动作,僵立在原地,像一尊被遗忘在雪地里的、过时的雕塑。寒风卷着雪沫,扑打在他身上,那身过于标准的蓝色工装,在满目疮痍的厂区背景下,显得格外突兀和悲凉。
车间的穹顶下,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比机油和铁锈更深沉的腐朽气味。阳光从高窗外斜来,在布满油污的水泥地上切割出几道苍白的光带,光带里尘埃飞舞,像无数惶惑的精灵。大部分机床沉寂着,罩着破旧的帆布,如同盖着尸布。只有少数几台还在运转,发出的声音也失去了往日的铿锵,变得有气无力,仿佛垂死者的喘息。
张建设站在他那台老伙伴——一台保养得最好、曾为他赢得无数荣誉的C620车床前,手指无意识地拂过冰凉的、依旧泛着幽暗金属光泽的床身。这里曾是他的疆场,他的骄傲。而如今,这骄傲变得如此廉价,甚至可笑。
“张师傅,主任叫你去一趟办公室。”一个年轻的学徒工跑过来,声音带着尚未被生活磨钝的清脆,眼神里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、对这位过气劳模的疏远。
张建设的心微微往下一沉。他点了点头,默不作声地离开机床,朝着车间角落那间用铁皮和玻璃隔出来的办公室走去。每一步都感觉踩在棉花上,又象是走向审判台。工友们或明或暗的目光追随着他,那些目光里,有幸灾乐祸,有麻木,有同情,更多的是事不关己的冷漠。刘麻子正和几个人围在一台闲置的铣床旁抽烟,看见他过来,故意提高了嗓门:
“瞧见没?劳模就是不一样,领导随时召见!肯定是又有啥光荣任务了!咱们这些糙人,羡慕不来啊!” 哄笑声低低地响起,像阴沟里的气泡。
张建设的脊背僵了一下,没有回头,加快了脚步。
车间主任的办公室狭小而杂乱。墙上挂着几张泛黄的安全生产奖状,边角卷曲,蒙着灰尘。主任姓赵,是个身材微胖、头顶微秃的中年男人,此刻正坐在一张旧办公桌后,对着一个泡着浓茶的搪瓷缸子发愣。见张建设进来,他抬起眼皮,脸上挤出一个极其不自然的、混合着尴尬与虚伪的笑容。
“建设来了,坐,坐。”他指了指对面那张吱呀作响的木椅子。
张建设没有坐,只是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