隆冬腊月的午后,寒日斜斜挂在苏州城西南的天际,将澄澈的天光滤得愈清透。
城外胥江的河堤上,凛冽的北风卷着枯草碎屑掠过,却丝毫吹不散人声鼎沸的热闹。
百余面青灰色的旌旗在风里猎猎作响,旗面中央“治水”
二字被日光染得亮,旗下兵士与百姓们正踩着冻土,有条不紊地推进着堤坝的加固工程。
夯土的号子声此起彼伏,混着铁锹铲土的“哗啦”
声、木槌敲实木桩的“咚咚”
声,在空旷的河岸间织成一片鲜活的声响。
几个赤着臂膀的汉子额角渗着汗珠,热气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雾,他们脚下的夯土层已渐渐垒起半人高,新铺的青石砖沿着堤岸延伸,像一条正慢慢苏醒的青色长蛇。
负责监工的小吏裹着厚厚的棉袍,手里捧着簿册不时驻足,笔尖在纸上记录着进度,眼角眉梢却难掩欣慰。
自入夏以来困扰苏州的水患,总算在众人的合力之下,有了彻底平息的迹象,预防水患,筑堤筹谋正在如火如荼进行。
忽然,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官道方向由远及近,打破了河堤上的节奏。
那声音清脆而密集,带着朝廷仪仗特有的规整,正在施工的人们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,抬头朝声音来处望去。
只见三匹骏马拉着一辆朱红色的驿车疾驰而来,车辕两侧挂着明黄色的穗子,车顶上插着的“奉旨”
旗在风中舒展,一看便知是京城来的使者。
“是朝廷的人!
莫不是来传旨的?”
人群里有人低声议论,原本分散的兵士和百姓渐渐聚拢,自觉地在驿车停驻的地方让出一片空地。
驿车刚一停稳,身着绯色官袍的使者便扶着车辕下来,他抖了抖袍角上的尘土,目光扫过堤岸两侧忙碌的景象,随即清了清嗓子,高声道:“苏州治水有功人员接旨——苏文渊、谢浩楠、陆峥何在?”
正在堤岸东侧查看图纸的苏文渊闻言,立刻整了整衣襟快步上前,他一身藏青色官袍衬得身形愈挺拔,鬓角虽沾了些尘土,却难掩眉宇间的沉稳。
不远处正指挥兵士搬运石料的谢浩楠也闻声而来,他穿着一身玄色劲装,腰间配着长刀,步履间带着武将特有的利落,脸上还留着几分连日操劳的倦色,却在听到“接旨”
二字时瞬间亮了眼神。
陆峥紧随其后,他眉眼间带着少年人的英气,此刻双手交叠垂在身前,难掩紧张与期待。
三人在使者面前整齐跪下,身后的兵士与百姓也纷纷躬身,偌大的河堤瞬间安静下来,只剩北风卷着旌旗的声响。
使者展开明黄色的圣旨,清朗的声音在河岸间回荡:“奉天承运皇帝,诏曰:苏州水患,祸及万民,幸有苏文渊统筹调度,谢浩楠领兵护堤,陆峥奋勇抢险,终保江南安澜。
今特加恩:苏文渊升任江南巡抚,谢浩楠升任苏州总兵,陆峥升任副将,即刻履职。
望尔等不负圣恩,再护一方百姓。
钦此!”
“臣谢主隆恩,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!”
苏文渊与谢浩楠齐声应和,声音里满是抑制不住的欢喜。
苏文渊接过圣旨时,指尖微微颤。
他守在苏州数月,从勘察水情到制定方案,无数个不眠之夜总算有了回报,如今能以江南巡抚的身份继续守护这片土地,心中满是踏实。
谢浩楠则将圣旨小心叠好,转头看向身边的陆峥,拍了拍他的肩膀,眼中满是赞许。
自从岳父把陆峥分配到自己身边,他从协助自己到独当一面,如今的晋升,是实至名归。
陆峥起身时,脸上还带着几分激动的红晕,正想与苏、谢二人道贺,却忽然瞥见官道尽头走来两个熟悉的身影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