卯时的晨雾还没散尽,婉清阁的后院已飘着淡淡的粮草香。
青砖地凝着湿气,沾在鞋尖微有凉意,谢语踩着湿痕走到最后一辆马车旁,指尖拎着根浸过桐油的麻绳。
那是她特意选的结实绳料,此刻正弯腰检查车辕上的捆绳。
她穿了身墨色劲装,领口缝着浅灰云纹,利落的剪裁衬得肩背挺拔,往日穿襦裙时的温婉被几分英气取代;劲装下摆掖在牛皮靴里,靴筒蹭了圈干草屑,是方才帮着搬粮袋时沾上的,她却没顾上拍。
马车上堆着半人高的粮袋,粗麻布袋子用红漆印着“谢”
字,袋口扎得紧实,还贴了张小纸条,写着“糙米三十斤”
。
谢语伸手按了按粮袋,指尖触到袋里颗粒分明的米粮,又拽了拽捆绳。
每道绳结都勒得深,连绳头都用细麻线缠了几圈,防止颠簸时松脱。
她指腹上有层薄茧,是前几日盘点粮草时反复捆扎麻袋磨出来的,此刻捏着粗糙的麻绳,倒不觉得硌手。
“语儿,慢些,不差这一时半刻。”
院门口传来林婉清的声音。
她披着月白披风,手里拎着个青布小包,快步走过来时,披风下摆扫过石阶,留下道浅痕。
走到谢语身边,她先伸手拂了拂女儿肩上的晨露,指尖触到劲装布料,又把布包递过去:“这里面有瓶金疮药,你手劲大,搬东西若是磨破了皮,记得涂。”
谢语接过布包,触手温热,布包角绣着朵小小的缠枝莲,是母亲昨夜绣的。
她低头摩挲着绣纹,轻声道:“娘,我知道了。
陆峥哥说会派兵士在青石镇接应,不会有事的。”
林婉清却还是不放心,拉着她的手细细叮嘱:“青石镇外那段路,前几日下了雨,准定泥泞。
若是马车陷进去,别硬来,粮袋虽要送,可你比粮草金贵。
实在不行,就等陆峥的人来,娘在家等你平安回来。”
谢语点头应下,把布包系在腰间,转身对等候的护卫道:“都备好了?出。”
护卫们齐声应和,纷纷跳上马车副驾。
赶车的老周甩了个清脆的响鞭,“驾”
的一声,头辆马车缓缓动了。
十辆马车排成一列,沿着婉清阁外的石板路往城外走,晨雾渐散,晨光透过柳树枝桠洒下来,在路面投下斑驳的光影,像撒了把碎金。
走了约莫一个时辰,到了青石镇外。
平整的石板路变成了土路,雨后的泥土被车轮碾出深深的车辙,有的地方积着水洼,倒映着天上的云。
谢语坐在第二辆马车的副驾上,手里握着马鞭,偶尔帮赶车的仆役留意路面。
她看见路边田埂上蹲着几个灾民,手里端着破碗,眼神茫然地望着马车。
这是从南边逃来的,安置点还没整理好,只能暂时在镇外落脚。
谢语心里微沉,指尖攥紧了马鞭:河堤那边有上千兵士加固堤坝,还有灾民帮忙,若是粮草晚到,怕是要误事。
又行半个时辰,前面的马车忽然“吱呀”
一声停了。
谢语立刻跳下车,快步走到头辆马车旁,只见右轮整个陷进了泥里,泥浆没过半个车轮,马儿的蹄子在泥里打滑,出“噗嗤噗嗤”
的声响,溅得满身泥点。
赶车的老周急得满头大汗,手里的缰绳拽得紧紧的,吆喝着马儿使劲,可马儿越是挣扎,车轮陷得越深。
“快,拿撬棍来!”
谢语喊道。
护卫们立刻从马车上取来铁撬棍,几人合力把撬棍塞进车轮下,用力往上撬;另外几人拉住缰绳,试图把马儿往旁边引。
谢语也挽起袖子,走到车轮旁伸手推车身。
泥浆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