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如墨,将谢府别院裹得严严实实。
西厢房的窗纸上晕着暖黄的烛火,像暗夜里一盏小小的灯笼,驱散了几分秋夜的寒凉。
屋内,八仙桌上摆着一碟刚蒸好的桂花糕,水汽氤氲中,一套青瓷茶具,几只茶盏还余着浅浅的温热,是方才林婉清临走时留下的桂花茶。
谢浩楠坐在窗边的梨花木椅上,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窗棂上缠枝莲的雕花。
那是他刚搬来别院时,特意让木匠按家里老宅的样式补上的,可指尖触到的冰凉木纹,却总让他想起些遥远又刺骨的往事。
周云溪坐在他身侧,见他望着窗外的月影出神,悄悄将桌上的暖炉往他手边推了推。
谢语和谢研坐在对面,谢语手里捏着一方绣了半只玉兰花的丝帕,谢研则把绣绷放在膝头,银针悬在半空,姐妹俩都没说话,只静静陪着。
直到檐角的铜铃被风拂得叮当作响,谢浩楠才收回目光,喉结滚了滚,终于缓缓开口。
“其实关于被拐的事,我记不清太多,大多是后来听父亲母亲说的。”
他的声音很轻,像落在湖面的羽毛,却带着难以掩饰的沉重,“那年我刚满两岁半,正是元宵时候,玄妙观有庙会,父亲带着母亲和我去玩。
据说那天人特别多,摩肩接踵的,父亲怕我被挤着,一直把我架在肩上,可转头母亲去买糖画的功夫,突然有只手从身后伸过来,一把捂住了我的嘴,另一只手死死地抱住我的腰……”
“父亲母亲现我被抢,疯了似的追过来,一边跑一边喊我的名字。”
谢浩楠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,“可那人跑得很快,还把我往怀里塞,我能听见母亲的哭声越来越远,最后变成模糊的呜咽。
后来我被塞进一个黑漆漆的布袋子里,袋子里也有那股药味,我在里面又踢又喊,直到累得睡过去。”
说到这里,他端起桌上的茶碗抿了一口,指尖微微颤,连温热的茶水都没能压下那股从心底冒出来的寒意。
“我能记住的,只有几个碎片。
先是被人从身后捂住嘴,那只手粗糙得很,指甲缝里还嵌着黑泥,一股子刺鼻的药味直往鼻子里钻,像是常年熬药的人身上才有的味道。”
他皱着眉,努力回想当时的细节,“后来挣扎间,我抬头看了那人一眼,只模糊记得他嘴角有颗黄豆大的黑痣,额角还横着一道疤,不长,却很深,像是被刀砍过之后没长好,皮肉狰狞像爬在额头的一条蜈蚣。”
这些画面,像刻在骨头上的印记,无数个夜晚,他都会从噩梦中惊醒——要么是那股挥之不去的药味,要么是被人死死捂住嘴的窒息感,有时甚至会梦见自己跌进一片漆黑的深水里,怎么喊都没人应。
“哥……”
谢语的声音带着哭腔,她放下手里的丝帕,起身走到谢浩楠身边,轻轻握住他的胳膊。
指尖触到他胳膊上紧绷的肌肉,她心里更疼了,“你那时候才那么小,肯定吓坏了。
这些年,你是不是一直都在做噩梦?”
谢浩楠转头看她,见她眼眶红得像兔子,鼻尖也泛着粉,忍不住笑了笑,伸手拭去她眼角的泪珠:“都过去了,现在不是好好的吗?”
一旁的谢研也放下绣绷,她性子向来沉稳,此刻却也红了眼眶,声音带着几分哽咽:“父亲当年为了找你,几乎散尽了大半家产,派了几十个人去各地打听,后来干脆卖掉了当时经营的丝绸铺子,跑起了漕运,连北方的苦寒之地都去了。
母亲那几年,头都愁白了,天天在佛前跪着祈祷,膝盖都跪出了茧子。”
这些事,谢浩楠其实都知道。
当年他被找回来时,母亲抱着他哭至晕厥,父亲在雄州找到自己时,也哭得像个孩子。
只是他从没在家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