宴席散时,雨势非但未歇,反倒添了几分缠绵。
淅淅沥沥的雨丝斜斜打在雕花窗棂上,溅起细碎的水花,又顺着木缝蜿蜒而下,在窗台上积成一汪小小的水洼。
檐角的铜铃被风裹着雨吹得轻响,叮咚声混在雨声里,倒像是谁在暗处偷弹着不成调的琴弦。
谢承业站在偏厅的回廊下,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廊柱。
方才宴席上的喧嚣还残留在耳际,觥筹交错间的笑语、划拳行令的吆喝,此刻都被这连绵的雨洗得淡了,只剩下心头那股莫名的躁动,像揣了只不安分的雀儿,扑腾得他指尖颤。
他借着感谢军需采买的由头留在这里,目光却频频望向通往后院的月亮门。
廊下的灯笼被风吹得摇晃,橘色的光晕在青石板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影子,倒让这等待显得愈漫长。
“谢东家久等了。”
熟悉的声线自身后响起,谢承业猛地转过身,险些撞翻手边的茶盏。
谢石刚从后院过来,卸下了那身沉甸甸的玄铁甲胄,换了件月白色的便服。
领口袖口绣着暗纹,是军中特有的样式,却衬得他身姿愈挺拔,宽肩窄腰,步履间带着军人特有的沉稳,每一步都像踏在人心尖上。
他间还沾着些雨珠,顺着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滑落,滴在衣领上,洇出一小片深色的水渍。
见谢承业望着自己怔,他微微颔,眉宇间带着几分刚卸下防备的松弛:“听闻东家找我?”
“是,”
谢承业忙端起桌上的酒杯,指尖却不受控制地颤抖,酒液在杯盏里晃出细碎的涟漪,“方才宴席上仓促,没能好好敬校尉一杯。
这些年,多亏校尉护着我谢家的商路,才得安稳。”
谢石接过酒杯,指尖相触时,谢承业只觉对方的指腹带着常年握刀的粗糙,像磨过的砂岩。
两人手臂微抬,酒杯轻轻一碰,出清脆的响声,倒压过了窗外的雨声。
“分内之事。”
谢石的声音依旧平和,仰头饮尽时,喉结在颈间滚动,像暗夜里潜行的兽。
他放下酒杯的瞬间,领口因动作微敞,露出一小片结实的肩肌,肤色是常年日晒雨淋的蜜色,在廊下灯笼的光晕里,泛着健康的光泽。
谢承业的呼吸骤然停住了。
那片肩肌上,赫然印着一块淡青色的印记,形状弯弯的,像极了初三夜里刚升起来的月牙。
边缘算不上规整,带着几分天然的随性,却在那片紧实的肌肤上,显得格外清晰。
阿楠也有。
这个念头像惊雷般在谢承业脑海里炸开,震得他眼前黑。
他几乎是本能地往前倾了倾身,目光死死钉在那块胎记上,连带着手脚都开始冷。
十六年前的画面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。
那时阿楠刚学会走路,总爱光着脚丫在院子里跑,肉乎乎的肩膀上,这块月牙胎记总随着他的动作晃悠。
林婉清那时总爱抱着他坐在廊下晒太阳,一遍遍地亲吻那块胎记,声音软得像棉花:“这是老天爷给我儿盖的章,走到天边都认得。”
他还记得阿楠两岁那年的春天,院子里的紫藤开得正盛,紫莹莹的花串垂了满架。
阿楠追着一只蝴蝶跑,没留神撞在石凳角上,肩头被磕出一道血口子,哭得惊天动地。
林婉清抱着他掉了一下午的泪,连带着他也一夜没睡好,守在床边看那道伤口慢慢结痂。
后来伤口愈合了,那块月牙胎记便被淡去了些,边缘也添了道浅浅的疤痕,像给那弯月牙镶了道边。
自那以后,林婉清每次看阿楠的肩头,总要先摸到那道疤痕,再轻轻抚过胎记,眼里的疼惜能溢出来。
这些细节,他以为自己早已在日复一日的寻找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