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深得像泼翻的墨,窗棂外的风卷着落叶打在玻璃上,沙沙响得像有人在檐下磨牙。
沈眠蜷在竹椅上,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枚青铜钥匙——下午从老槐树下挖出来的,锈迹里还嵌着半片枯叶。
钥匙柄上刻着的“安”
字磨得快平了,倒让她想起三日前在祠堂角落现的那方残碑,碑文中“安宅”
两个字的刻痕,和钥匙上的笔画竟如出一辙。
“还没睡?”
星野端着盏油灯走进来,灯芯“噼啪”
爆了个火星,把他眼底的红血丝照得格外清楚。
他把手里的青瓷碗往桌上一放,碗沿磕出轻响,“张婶煮的姜枣茶,驱驱寒。”
沈眠抬头时,油灯的光正好落在她睫毛上,投下一小片阴影。
“你看这个。”
她把钥匙推过去,金属碰在木桌上,声音在静夜里显得格外脆,“下午去埋草药时,在树根下刨出来的。
你上次说祠堂那碑是民国年间的,会不会……”
星野的手指刚触到钥匙,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,踩在青石板上“噔噔”
响,像有人提着刀在追。
两人对视一眼,星野迅吹灭油灯,反手将沈眠往门后推。
黑暗里,他的声音压得极低:“躲好,别出声。”
门“吱呀”
被撞开时,带进一股冷冽的风,混着浓重的酒气。
“姓沈的,把东西交出来!”
是李三的声音,白天在镇口见过,满脸横肉,腰间别着把锈柴刀。
他身后跟着两个歪戴帽子的汉子,手里都攥着木棍,火把的光晃得人睁不开眼。
沈眠缩在门后,指甲深深掐进掌心。
她知道他们要找什么——上午从旧货摊收的那幅残画,画角题着“月照寒潭”
,摊主说原是镇西头老顾家的东西,上个月顾家遭了大火,人去楼空,只剩些烧焦的物件流出来。
“什么东西?”
星野的声音听不出情绪,沈眠却能想象他此刻皱眉的样子,“我这儿除了药草就是旧书,哪有你们要的玩意儿。”
“少装蒜!”
李三往前踏了半步,火把凑近星野的脸,“有人看见你从顾家废墟里扒了幅画!
那是我先看上的,识相的就交出来,不然烧了你这破药铺!”
火把的油星溅在桌布上,烧出个小黑洞。
沈眠忽然想起星野桌上那罐煤油,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。
就在这时,院墙外传来狗吠,紧接着是王大爷的喊声:“李三!
你们在这儿闹什么?巡夜的来了!”
李三骂了句脏话,狠狠瞪了星野一眼:“算你走运!”
脚步声渐渐远去后,星野才重新点亮油灯。
沈眠走出来时,看见他手背上被火星烫出个红泡,正用凉水冲。
“那画……”
她刚开口,就被星野打断。
他从抽屉里翻出个铁皮盒,打开时,沈眠看见那幅残画躺在里面,画中寒潭映着半轮月,水面上飘着片残破的荷叶,笔触竟和钥匙上的“安”
字隐隐呼应。
“顾家那把火不对劲。”
星野用指尖敲了敲画角,“你看这荷叶的脉络,像不像祠堂石碑上缺的那几笔?”
沈眠凑近细看,果然!
荷叶的纹路歪歪扭扭,拼起来正好是“水”
“火”
两个字的残缺笔画。
她忽然想起下午挖钥匙时,树根下埋着的半截烧焦的账本,其中一页记着“七月初三,运柴五车至后院”
——顾家失火正是七月初三。
风又起了,吹得窗纸哗哗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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