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片望不到头的黑甲,喉结滚了滚,突然扑过去拽住王禀的战袍——那战袍上的血痂层层叠叠,新的血正从十几个破洞里往外渗,把李三儿的手都染红了。
胸口的血泡子被他咳得“咕嘟”
响,眼里的红血丝比刀上的血还密:“总管!
走!
再不走……就被包饺子了!”
他拽着王禀的战袍,那战袍早被血浸成硬壳,“留得青山在……日后总能报仇!
您快走,属下等垫后!”
王禀猛地甩开他的手,铁枪往地上一顿,枪杆震得李三儿踉跄后退。
他脸上的血混着汗,顺着下颌往下滴,砸在脚边的血污里,溅起细小的红雾:“走?往哪走?”
他的声音不高,却像铁砧砸在青铜上,震得周围的喘息声都停了,“北城的父老被金狗砍杀时,没一个跪的;西城的民壮被埋在砖下时,没一个哼的——太原城从里到外,就没贪生怕死的种!”
他抬手抹去脸上的血,露出被刀削过的颧骨,那里还渗着血珠:“你看这巷子里的砖——每块都沾着军民的血;你闻这风里的味——都是父老的魂!
我王禀穿了这身甲,当了这总管,就不是为了跑的!”
他扫了眼身后的残兵:断臂的兵卒正用牙咬着箭杆往弓上搭,瞎了眼的少年攥着青砖贴墙根喘,连最年轻的兵都把断矛横在胸前,没人往后看。
王禀的铁枪又抬了抬,枪尖指着涌来的金兵,也指着自己的胸口:“我王禀是太原总管,城在人在,城破……便与城同葬!
弃了父老乡亲独活?便是逃到天边,这心也早被金狗的刀剜了!”
李三儿还想说什么,却被王禀眼里的光慑住了——那光比枪尖还亮,混着血污,竟让他想起先前守城时,王禀站在箭楼头说“撑住”
的模样。
他喉咙哽了哽,突然转身嘶吼:“弟兄们!
跟总管杀!
死也死在开远门下,让金狗看看太原人的骨头!”
“杀出去!
往开远门!”
王禀嘶吼着,手里的兵器不知何时换了——铁枪早被金兵的巨斧劈断,此刻握着的是柄从金军那里夺来的宝剑,剑身卷得像月牙,却被他挥得虎虎生风。
巷子里的厮杀更烈了。
金兵像涨潮的海水,一波接一波地涌,盾牌组成的铁墙压得人喘不过气。
有个民壮举着门板当盾,被金兵的长矛捅穿了门板,矛尖从他胸口透出来,他却死死顶着门板,喊着“总管快走”
,直到力气耗尽,门板“哐当”
砸在地上,压着他的尸身。
这支只剩几十来号人的队伍,像被血浸透的破旗,在金兵的黑浪里往前挪。
刀砍在甲胄上,“噗”
的一声闷响;枪捅进肉里,“滋”
的一声溅出血;有人倒下时,总有人伸手去拽,拽不动的,便踩着他的尸身往前冲,嘴里吼着“杀”
,声音哑得像破锣,却比金兵的嘶吼更烈。
从巷尾到开远门,不过三里地,他们却走了一个时辰。
石板路上的血积了半寸,踩上去“咕叽”
响,像踩着满地的碎心。
有个老兵的肠子拖在地上,他却用短矛挑开迎面的刀,吼着“总管先过”
,直到被三支枪刺穿,才轰然倒下,眼睛还望着城门的方向。
王禀的后背又添了两道刀伤,血顺着脊梁往下淌,浸透了战袍下摆,在地上拖出一道红痕。
他右腿被长矛划了个口子,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,却偏不肯慢——右手挥刀劈向金兵的咽喉,刀风里带着他粗重的喘息,竟比金兵的嘶吼还响。
李三儿用断刀撑着,一瘸一拐地护在他左后方,后背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