铅灰色的云层像浸了水的棉絮,沉沉压在望海坡的上空,连风都裹着湿冷的潮气,从山坳里钻出来时,能裹着崖壁上的青苔味往人骨头缝里钻。
这天是连阴雨的第三天,天刚蒙蒙亮,三秒就被窗棂上“啪嗒啪嗒”
的雨声闹醒了——不是淅淅沥沥的小雨,是豆大的雨珠砸在木头上,带着一股子不依不饶的狠劲。
他一骨碌爬起来,顾不上穿袜子,光着脚踩在冰凉的土坯地上,伸手推开吱呀作响的木窗。
风裹着雨丝直接扑到脸上,带着股子土腥味,往远处望,平日里能看见的青灰色山尖早被云雾吞了,只有成片的玉米地在雨里晃,叶子被打得耷拉下来,像被抽了筋骨的汉子。
最让他心揪的是村东头的引水渠——那渠是十年前全村人一起挖的,石头垒的岸,黄泥糊的底,从山后的泉眼一直通到望海坡的几亩土豆地,眼下正是土豆结薯的时节,要是渠出了岔子,今年的收成就全完了。
“他爹,再披件蓑衣!”
灶房里传来秀莲的声音,接着是碗筷碰撞的轻响,“我煮了红薯粥,你喝两口再去。”
三秒没应声,抓起门后的铁锹就往肩上扛。
铁锹把是老枣木的,被他磨得油光亮,顶端还缠着圈麻绳——那是去年修猪圈时不小心磨破了手,秀莲给缠的。
他跨门槛时差点被雨水泡软的木门槛绊倒,回头瞥见秀莲举着蓑衣追出来,头上沾着几缕碎雨丝,脸冻得白。
“不用!”
三秒摆了摆手,声音被雨声盖得闷,“我去看看渠,要是没事就回来。”
说着就扎进了雨幕里。
望海坡的路本就崎岖,这会儿被雨水泡得泥泞不堪,一脚踩下去能陷到脚踝,拔出来时带着“咕叽”
的响声,黄泥顺着裤腿往下淌。
三秒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赶,耳朵里全是雨声,还有远处山涧传来的轰鸣声——那是雨水汇成的溪流,比平日里急了不止十倍。
越往渠边走,他心里越沉。
路过老栓家的玉米地时,看见地里积了半尺深的水,玉米秆歪歪斜斜地泡在水里,叶子已经开始黄。
老栓蹲在田埂上,手里攥着根断了的玉米穗,脸比天色还难看。
“三秒,你也去看渠?”
老栓看见他,声音沙哑,“别去了,我刚才往那边瞅,渠那边的水声不对劲,怕是要出事。”
三秒脚步没停,只回头喊了句:“得去看看,土豆地不能淹!”
土豆地是望海坡人的命根子。
望海坡地势高,土薄,种玉米收成都看天,只有土豆耐活,埋在土里就能长,每年收了土豆,除了留着自己吃,还能挑到山外的镇上换盐换布。
今年开春时,村里家家户户都在土豆地里下了种,盼着秋收能多收两筐,要是被淹了,冬天就得饿肚子。
再往前走,就能看见引水渠的影子了。
那渠顺着山坡蜿蜒,平日里只有细细的水流顺着渠底淌,可今天老远就看见白茫茫的一片——不是水流,是被雨水冲起来的黄泥水,顺着渠岸往外漫,渠边的草早就被冲得没了踪影,只剩下光秃秃的泥坡。
三秒心里“咯噔”
一下,加快了脚步。
等他跑到渠边的土豆地旁,眼前的景象让他浑身冷——水渠的北岸被冲开了一个丈宽的缺口,浑浊的泥水正从缺口里汹涌而出,像脱了缰的野马,往旁边的土豆地里灌。
土豆地里已经积了不少水,绿油油的土豆秧被水冲得东倒西歪,有些已经被连根冲起,漂在水面上。
“坏了!”
三秒低吼一声,扛着铁锹就往缺口冲。
缺口处的水流太急,刚靠近就被溅了一身泥,冰凉的泥水顺着衣领往下灌,冻得他一哆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