霜降这天的日头格外暖,晒谷场的玉米堆得像座小山,金红色的穗子在风里沙沙作响。
三秒踩着木梯往粮仓顶上爬,新做的布鞋在木板上蹭出轻微的声响。
仓里的新麦已经装到了横梁,散出清甜的麦香,混着墙角晾晒的干辣椒气味,在干燥的空气里酿出醇厚的暖意。
“慢着点!”
四爷爷站在梯子底下喊,手里攥着卷红布。
老人今年七十四了,耳朵有点背,说话时总带着点漏风的颤音,“红布得挂正了,仓神才肯保佑来年继续丰收。”
他的蓝布褂子上沾着麦糠,在阳光下像落了层雪。
这是1992年的秋收,村里的粮仓比往年满了三成。
三秒嫁接的果树不仅结了满枝蜜桃,还试种成功了苹果梨,卖的钱足够给家家户户添置新农具。
更让人欢喜的是,今年的小麦亩产比去年多了百斤,脱粒机日夜不停地转了三天,才把新麦全收进仓。
木梯在三秒脚下轻轻摇晃,他低头看见仓门前已经围了不少人。
王老五抱着刚磨好的新米,竹筛里的米粒白得亮;二丫娘端着个陶盆,里面是蒸好的糯米糕,热气腾腾的,在冷天里画出道白雾;最小的丫蛋举着串糖葫芦,红亮的糖衣在阳光下闪着光,像串会光的小灯笼。
“三秒哥,红布要挂多高?”
丫蛋仰着小脸喊,糖葫芦上的糖渣掉在棉袄上,她也没察觉。
三秒笑着比划:“得齐着仓门的横木,这样仓神一进门就能看见。”
他想起陈老五以前说的,红布是给仓神引路的灯笼,也是给日子添彩的颜料。
四爷爷突然咳嗽起来,用拐杖笃笃地敲着地面:“想当年啊,这粮仓空得能跑老鼠。”
他的目光穿过人群,落在远处的晒谷场,“196o年的冬天,我爹就是抱着空粮仓的柱子冻死的,手里还攥着半把谷糠。”
人群突然安静下来,只有风卷着麦糠打旋的声音。
三秒把红布系在仓门的铜环上,红绸子在风里舒展开来,像团跳动的火苗。
他想起小时候听娘说的,那年头村里十户有八户断粮,饿极了的人连观音土都敢吃。
“好了!”
三秒从木梯上跳下来,拍掉手上的灰尘。
红布在仓门前飘得正欢,把斑驳的木门映得亮堂起来。
这是村里的老规矩,每年秋收后粮仓满了,都要挂块红布,一是谢仓神保佑,二是盼来年继续丰收。
以前粮仓总是半空着,红布挂得也蔫蔫的,不像今年这样,红得扎眼,红得让人心里踏实。
王老五已经把新米倒进了大铁锅,柴火在灶膛里噼啪作响,蒸汽顺着锅盖的缝隙往外冒,带着股清甜的香气。
二丫娘把蒸好的糯米糕切成小块,摆在粗瓷碗里,上面还撒了把新摘的桂花,金黄金黄的,像落了层碎星星。
“开饭喽!”
随着三秒的喊声,孩子们欢呼着围拢过来。
丫蛋踮着脚尖够糯米糕,辫子上的红头绳和仓门前的红布相映成趣。
三秒给她递了块最大的,小姑娘咬了一口,黏糊糊的米糕沾在嘴角,像只偷吃蜂蜜的小花猫。
四爷爷被众人扶到仓门前的石凳上,三秒给老人盛了碗新米粥。
白瓷碗里的米粥冒着热气,上面浮着层薄薄的米油,像块温润的玉。
老人用筷子搅了搅,突然叹了口气:“六十年了,总算能敞开肚皮喝顿新米粥了。”
“四爷爷,您尝尝这糯米糕,二丫娘新做的。”
三秒把碗递过去。
老人咬了一小口,慢慢嚼着,眼里突然泛起了泪光:“甜,真甜。”
他放下碗,指着仓门前的红布,“以前挂红布,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