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暑的风裹着热浪掠过梯田,土豆地里忽然炸开一片细碎的紫花。
淡紫色的花瓣像展翅的蝴蝶,栖在墨绿的叶丛间,风一吹就簌簌摇晃,把细碎的花粉抖落在垄沟里。
张大爷蹲在田埂上,烟袋锅子在鞋底磕得邦邦响:该掐花了!
把养分省下来,好让底下的薯长得更壮实。
他说着就伸手去掐花梗,拇指和食指捏住淡紫色的花茎,轻轻一折,整簇花就落进了竹篮里。
去年我家的土豆,花开得比这还旺,掐了三回花,收的土豆个个赛拳头。
竹篮里的紫花渐渐堆成小丘,像撒了把碎星星。
不能掐!
爷爷拄着锄头从坡上下来,草帽沿的汗水顺着皱纹往下淌,滴在泥土里洇出小湿点,花养薯,薯靠花,这是草海的老话。
开花的时候瞎折腾,小心减产!
张大爷捏着刚掐下的花簇直撇嘴:老规矩也不是铁板一块。
花谢了就结籽,那不是白白耗养分?我看你是老糊涂了。
他又折下一串花,花瓣在他掌心簌簌掉落,你看这花瓣嫩得能掐出水,养分不都在这上面?
我抱着植物生理学课本跑过来,书页被风吹得哗哗响。
张大爷,爷爷说得对!
我指着书上的光合作用图解,花期是养分转换的关键时候,叶片制造的养分先供给花,再通过花柄传到块茎,掐了花反而会打乱养分运输,真会减产。
书上的话能信?张大爷把竹篮往地上一墩,紫花从篮沿滚出来,我种了四十年土豆,年年掐花年年丰收,倒是你这丫头,读了几年书就敢教训起长辈了?
旁边除草的社员们也围了过来,七嘴八舌地议论开了。
王二婶蹲在地里数花苞:我家那口子也让掐花,说花多了耗地力。
李大叔却摇头:去年我没掐花,收的土豆比前年还多,就是个头匀实些。
爷爷把锄头往地上一插,锄头柄在泥里颤了颤:要我说,咱就分两块地试试。
张老哥你掐你的花,我这半亩地不掐,秋收时过秤比一比。
张大爷脖子一梗:比就比!
到时候让你亲眼看看,掐花的好处!
接下来的日子,张大爷每天都去地里掐花。
他戴着草帽,竹篮挂在胳膊上,手指在花丛间翻飞,折下的花梗在篮底铺了厚厚一层。
有回我路过他的地块,看见被掐断的花梗处渗出透明的汁液,像在无声地流泪。
你看这苗,掐了花长得多精神。
张大爷指着自家的土豆苗给我看,叶片确实比没掐花的更绿些,等底下的薯长大了,你就知道我没错了。
我蹲在爷爷的地块里,仔细观察花瓣的变化。
早上刚开的花带着露水,花瓣舒展得像小喇叭;到了中午,花瓣就微微收拢,花粉落在雌蕊上,完成授粉;傍晚时分,花瓣开始蔫,花柄却变得更粗壮,隐隐能看见养分在里面流动。
你看这花柄。
我拉着王二婶的手摸花梗,授粉后花柄会形成养分通道,把叶片制造的有机物往块茎送。
就像家里的水管,花是水龙头,掐了龙头,水就流不到该去的地方了。
王二婶的手指在花梗上轻轻捏了捏,忽然笑了:听着倒像那么回事。
去年我家掐了花,土豆表皮总带着青斑,是不是就因为这通道断了?
花期过半时,差异开始显现。
张大爷掐过花的地块,虽然叶片浓绿,但垄面隆起的幅度很小,用手一按,土下硬邦邦的;爷爷没掐花的地块,垄面已经鼓得老高,轻轻一扒土,就能看见鸡蛋大的土豆在底下藏着,表皮黄澄澄的泛着光。
这咋回事?张大爷蹲在两块地中间,手指在鼓包和不鼓包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