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二婶喷过除草剂的地块,因为没有杂草固着,地表被雨水冲得坑坑洼洼,露出不少土豆的须根;我种三叶草的地块,草叶紧紧贴在地面,像给土地盖了层绿毯子,泥土一点没流失,土豆苗在三叶草中间亭亭玉立,叶片绿得亮。
“这草还能挡水?”
王二婶蹲在田埂上,用手扒开三叶草,底下的土湿润又松软,“我那地的土都板结了,浇水都渗不下去。”
我摘了片三叶草叶子递给她:“您尝尝,这草是甜的,牲口都爱吃。
等秋收了,还能割下来当绿肥。”
王二婶犹豫着尝了尝,眼睛一亮:“还真是甜的!
比我家种的生菜还爽口。”
从那以后,王二婶常来我的地块转悠,有时还帮着拔拔漏网的杂草。
“这三叶草真能挤,”
她看着几乎没有杂草的地面,啧啧称奇,“连最难除的牛筋草都长不起来。”
处暑前后,土豆开始膨大。
种三叶草的地块里,三叶草已经开起了细碎的白花,像撒了满地的星星,蜜蜂嗡嗡地在花丛中飞来飞去。
王二婶的地块虽然也结了土豆,但植株明显矮一截,叶片早早开始黄。
“你看这三叶草,还能招蜜蜂。”
王二婶看着飞舞的蜜蜂,忽然想起什么,“蜜蜂能传粉,说不定还能让土豆结得更多。”
我笑着点头:“不光能传粉,三叶草的根能改善土壤结构,让土更松,土豆长得更圆。”
秋分那天,到了收获的时候。
王二婶的地块先挖,土豆虽然不少,但个头不均匀,表皮还有些褐色的斑点。
她拿起最大的一个擦了擦,咬了一口,眉头皱了起来:“咋有点苦?”
轮到挖我种三叶草的地块时,围观的人都出了惊叹。
土豆个个圆滚滚的,表皮光滑得像抹了油,最大的那个比碗口还粗。
我拿出从镇上借来的糖度计,先测了王二婶的土豆,屏幕上显示48度;再测我的,数字跳到6o度。
“差了12度呢!”
李大叔凑过来看糖度计,眼睛瞪得溜圆,“难怪看着就甜,这三叶草真是个宝。”
王二婶拿着两个土豆比来比去,忽然把自家的扔回筐里:“明年我也不喷除草剂了,跟你学种三叶草。
这带苦味的土豆,自己吃都嫌呛,更别说卖了。”
后来,村里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种三叶草。
春天撒下草籽,夏天就长出绿毯,秋天割下来埋进地里当绿肥,既省了化肥钱,又改良了土壤。
王二婶还琢磨出个新法子,把三叶草和玉米秸秆混在一起堆肥,腐熟后肥力比单纯的秸秆肥高了不少。
有天傍晚,我路过王二婶的院子,看见她正给兔子喂三叶草。
兔子吃得吧嗒嘴,耳朵竖得老高。
“这草不光肥地,还能喂牲口,真是一举两得。”
她笑着说,“以前只知道杂草要除,没想到草还能分好坏。”
夕阳落在三叶草的白花上,把花瓣染成了金色。
我忽然明白,土地上的事,从来不是非黑即白。
就像这杂草与三叶草,看似都是草,却有着截然不同的脾气。
与其用蛮力消灭,不如找到相生相克的规律,让万物各得其所。
就像王二婶说的,草分好坏,人也一样。
关键是要找到对的方式,让好的得到滋养,让坏的自然退场,这或许就是土地教给我们的,最朴素的生存智慧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