沟沿润得亮;南头的雨水却在裸土上汇成细流,冲出道道浅痕。
“这才多大点雨,”
三秒对着沟沿的浅痕撇嘴,“真下暴雨,你那草早被冲得没影了。”
爷爷正在给黄豆苗松土,闻言直起腰。
他后腰的旧伤让这个动作带着点滞涩,像棵被风刮久了的老槐树。
“草是活的,根在土里长着呢。”
他用锄头轻轻扒开草下的土,根须在黑土里盘成密网,“你看着它趴在地上软乎乎的,底下的劲大着呢。”
入伏后第一场暴雨来得又急又猛。
乌云压到坡顶时,三秒还在屋里翻农技手册,突然听见爷爷在院里喊:“雨来了!
去看沟沿!”
两人往坡地跑时,豆大的雨点已经砸下来,砸在头上生疼。
离着老远,三秒就看见南头的沟沿塌了块,黄土混着雨水滚进沟里,像条黄蛇在沟里扭动。
他心里一紧,加快脚步,跑到近前才现,塌了不止一处,有三段沟沿被冲得豁了口,裸土顺着水流往沟底滑,连带着旁边的玉米苗都歪了。
再看北头,爷爷留的草沿在雨里绿得黑。
马唐草的叶瓣被雨水打蔫了,却紧紧贴着土面,根须攥着的土块纹丝不动。
雨水顺着草间的缝隙渗进沟里,沟沿齐整整的,连块松动的土坷垃都没有。
黄豆苗在草间摇晃,叶片上的水珠顺着叶脉往下滴,像在给沟沿浇水。
“这草……”
三秒站在雨里,任凭雨水顺着头往下流,薅锄在手里攥得紧。
他看着草下紧实的土,又看看自己那边塌掉的沟沿,突然说不出话来。
爷爷拄着锄头站在草沿边,雨水顺着他的帽檐往下淌,在下巴上挂成串。
“土是活物,得有东西牵着它。”
他声音被雨声打湿了,却透着股清亮,“草就是土的筋骨,看着软,实则能扛事。”
雨停后,爷孙俩忙着修补塌掉的沟沿。
三秒把塌下来的黄土往沟沿上培,手指触到湿土才现,没草的地方土是散的,一捏就碎;有草的地方土是黏的,能攥成硬疙瘩。
爷爷蹲在旁边,把北头的马唐草往塌口处挪,连土带根挖起来,像铺草皮似的盖在新培的土上。
“这草挪过来也能活,”
他用脚把草踩实,“让它们在这儿扎下根,下次下雨就稳当了。”
三秒看着爷爷把草铺得整整齐齐,突然想起小时候跟着奶奶去坡地摘野菜,奶奶总说:“地里的草不能赶尽杀绝,留几棵给虫吃,给鸟啄,地才热闹。”
那时他不懂,只觉得草是庄稼的仇人,现在才明白,草和土、和庄稼,原是一家人。
过了些日子,补在塌口的马唐草活了,新叶从老茎里钻出来,嫩得绿。
三秒去薅草时,特意绕开这些草,只把长得太高的蒿子锄掉。
有棵刺儿菜长在草沿边,他刚要动手,却看见一只蜜蜂停在紫花上,翅膀扇得飞快。
他缩回手,把薅锄往肩上一扛,心里突然觉得,这沟沿有草、有花、有蜂子,比光秃秃的好看多了。
入秋时,北头的玉米先黄了尖。
三秒去看,现留草的沟沿下,玉米根扎得特别深,扒开土能看见像筷子粗的根须,顺着草的根网往深处钻。
爷爷留的黄豆也结了荚,鼓溜溜的,摘一把剥开,豆粒黄澄澄的,能闻到股清甜味。
南头补过的沟沿没再塌,马唐草织的网把土攥得牢牢的。
只是玉米长得比北头矮了半尺,穗子也小了圈。
三秒掰下一个玉米棒,玉米粒稀稀拉拉的,远不如北头的饱满。
“草不是抢肥,是帮着保肥。”
爷爷蹲在草沿边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