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为啥是玉米?我蹲下去拔了根狗尾草,草根带着的土粒落在账本上。
她跟着蹲下时,蓝布衫的袖口露出道疤痕,像被玉米叶割过的旧伤。
我老家在草海边上,她望着试验田深处的白玉霜,苗叶在风中翻动,那里的人把种子看得比啥都金贵。
去年看你爷爷蹲在集上卖玉米,穗轴系的红绳跟我们那边拴稻种的一个样。
铁皮盒被她打开,里面的钱用报纸分成几沓,每沓都用橡皮筋捆着,角票和硬币单独装在塑料袋里。
这是卖烟糖攒的,这沓是收废品攒的。
她指着不同的纸包,声音忽然低了些,我男人走的时候说,草海的荞麦能在石头缝里长,人也得找块实在的地扎根。
远处传来爷爷的咳嗽声,他扛着锄头往这边走,枣木拐杖在田埂上敲出笃笃的响。
马春花立刻合上铁皮盒,站起身时蓝布衫下摆扫过我的手背,带着帆布包上的桐油味。
爷爷的目光在她身上打了个转,落在那个熟悉的铁皮盒上,眉头在老花镜后面微微蹙起。
保国叔。
春花先开了口,声音比刚才柔和些,我想跟三秒合伙种玉米,我管卖,不瞎掺和地里的活。
她把账本递过去,爷爷的手指在张婶家那行字上停了停,忽然想起什么似的:去年冬天,是你把小卖部的煤球分了半袋给老秦家?
春花笑起来时眼角有细纹,像被阳光晒出的玉米叶纹路:秦大爷的气管炎不能冻着。
爷爷没再说话,扛起锄头往试验田深处走,经过白玉霜的苗垄时,拐杖轻轻拨了拨歪倒的幼苗。
我知道这是默许——他这辈子信两样东西,一是肯帮人的心,二是写在纸上的实在账。
那试试?我把铁皮盒往她那边推了推,指尖触到她的,带着帆布包的粗糙感。
她的手猛地缩了下,随即把盒子往我怀里塞:你拿着,算我预支的股金。
账本被她重新卷好,红绳在末端打了个漂亮的结,从今天起,我就是你的销售经理。
现在带我去看看你的宝贝玉米——哪些能煮着卖,哪些该磨成面,我得心里有数。
她蹲在白玉霜的苗垄前,手指悬在叶尖上方,像爷爷那样不敢碰得太重。
这品种的绒毛真密,她凑近了看,鼻尖几乎碰到叶片,比草海的甜荞还娇贵。
阳光穿过她的隙落在苗叶上,投下细碎的光斑,像谁撒了把金粉在新抽的穗轴上。
我忽然现她的指甲缝里嵌着黑泥,不是小卖部老板该有的样子。
盘店的时候,我去后山采了些草药。
她像是看穿我的心思,往手上吐了点唾沫搓了搓,治风湿的,想着秋天能卖给收药材的,多凑点本钱。
远处的杂交种玉米田在风中翻动,深绿的叶浪里,金月1号的紫鞘像撒了把星星。
这杂交种长得真壮。
她站起身时,蓝布衫被风吹得贴在背上,显出单薄的轮廓。
煮着卖肯定受欢迎,她的手指在空气中比划着,用你们家的老锅,加把红枣,煮到玉米粒开花,香得能把镇上的人都引来。
她说话时的神情,像已经看见赶集时排起的长队。
日头偏西时,我们在地头分了工。
她负责明天去镇上联系饭店,我得赶紧把剩下的分蘖掐完。
马春花把帆布包往肩上甩的动作很利落,却在转身时踉跄了下——我才注意到她的脚踝肿着,像是崴了。
昨天盘货时从梯子上摔的。
她弯腰揉了揉,嘴角却翘着,不碍事,草海的女人摔断过肋骨还能背柴呢。
我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田埂拐角,帆布包上的红绳在风中飘动,像系在玉米穗上的标记。
爷爷不知何时站在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