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二婶的三轮车刚拐进村口,车斗里的空菜筐就“哐当”
撞在一起,惊飞了槐树上的麻雀。
她蹬车的力道比平时猛,蓝布头巾被风吹得歪在一边,露出额头上亮晶晶的汗——不是累的,是急的。
“三秒!
三秒!”
她在仓库门口跳下车,车链还在“哗啦”
转着,人已经冲进了正在翻晒玉米种的人群里。
李大叔手里的木锨停在半空,陈老五正往麻袋里装种子,闻言也直起了腰,麻袋口的玉米籽顺着指缝往下淌。
“咋了这是?”
三秒拍掉手上的糠皮迎上去,看见王二婶的围裙口袋鼓鼓囊囊,露出半截红塑料袋,是镇上供销社的包装。
“县城的赵老板!”
王二婶抢过三秒手里的搪瓷缸,灌了大半缸凉水,喉结滚动的声响像碾子在磨玉米,“我今儿赶集碰见他的伙计,说赵老板正打听咱合作社的土豆,想大批量收!”
这话像颗石子投进春水,仓库里顿时炸开了锅。
李大叔的木锨“啪”
地掉在地上:“赵老板?就是那个专做市供货的赵大头?他能看上咱这土疙瘩?”
陈老五蹲回麻袋旁,手指无意识地扒拉着玉米籽:“他给啥价?”
“价钱……”
王二婶的声音突然低了八度,手指绞着围裙带子,“那伙计说,赵老板要的量大,但是……但是价钱得压三成,比镇上收购点还低。”
仓库里的热气仿佛瞬间被抽干了。
墙角的铁炉子“噼啪”
爆了个火星,映着众人僵住的脸。
去年秋天试种的土豆是合作社的宝贝,用陈老五的羊粪混着草木灰种的,收的时候个个圆滚滚,切开来看,沙瓤里嵌着细密的黄纹,蒸着吃能甜到嗓子眼。
当时就有人说,这土豆准能卖个好价钱。
“压三成?他咋不去抢!”
李大叔急得直跺脚,粗布裤脚扫起地上的糠皮,“咱的土豆多金贵,光那羊粪就堆了半仓库,凭啥贱卖?”
陈老五没骂人,只是从怀里掏出烟袋,烟锅在鞋底上磕得梆梆响。
他去年为了给土豆地排水,带着年轻人挖了三天三夜的排水沟,手上磨出的血泡破了又结,现在想起那钻心的疼,气就不打一处来。
“他要多少?”
“说是要……要五千斤。”
王二婶的声音更小了,“那伙计说,县城市都认赵老板的货,咱要是肯便宜点,以后长期合作。”
“长期合作就欺负人?”
李大叔还要争辩,被三秒按住了胳膊。
她转身往仓库角落走,那里堆着几个铁皮柜,锁得严实——里面是她从农校带回来的实验器材,还有试种时的记录册。
“大伙别急。”
三秒的声音清亮,像冰棱砸在石板上,“赵老板要货,是好事,说明咱的土豆能进县城了。
至于价钱……”
她打开铁皮柜,翻出本蓝皮册子,纸页边缘已经磨得起毛。
册子上贴着密密麻麻的标签,标着日期、温度、施肥量,还有一行行红笔写的数字。
三秒翻到去年霜降那天的记录,用手指点了点其中一行:“你们看,这是县农科所给的检测报告——咱的土豆,沙瓤甜度12,淀粉含量21,比普通土豆高出两个档次。”
她把册子举起来,阳光透过仓库的破窗棂照在纸页上,“12”
那个数字被红笔圈了又圈,像颗嵌在纸上的糖粒。
“市里卖的进口土豆,甜度也就1o,一斤能卖到五块。
咱的土豆比它甜,凭啥要贱卖?”
陈老五凑过来看,虽然不认得多数字,却认得册子上贴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