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元培的人头落地(秋后问斩),王氏在静心庵敲木鱼(生不如死),侯府的阴霾暂时散去。
库房的金山银山又堆高了一层,下人们走路带风。
可清韵苑里,气氛却有些…微妙。
沈清歌(云舒)坐在灯下,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半块冰冷的血玉。
账本摊在桌上,数字却一个也进不了脑子。
仇报了一半?爽?心里空得能跑马!
谢景行…那声“母亲”
…听着怎么有点烫耳朵?
窗棂轻响。
不是风。
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,如同融入夜色的墨,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院中月华之下。
谢景行。
他没穿御林军的玄甲,一身墨色常服,衬得身形越挺拔冷峻。
月光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侧脸,那双总是寒潭深锁的眼眸,此刻在清辉下,竟似有暗流涌动。
大半夜不睡觉?来查岗?老娘账本记得可清楚了!
沈清歌没动,依旧看着账本(假装),指尖却微微蜷缩。
谢景行在院中站了片刻,目光落在窗棂上那道被灯光剪出的、纤细却挺直的侧影上。
他深吸一口气,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,抬步,走进屋内。
“母亲。”
他开口,声音低沉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…沙哑?不再是往日冰渣般的冷硬。
沈清歌这才“恍然”
抬头,放下账本(其实是挡箭牌),眼神平静无波:“世子?这么晚了,有事?”
没事快走!
老娘还要研究怎么刨仇人祖坟呢!
谢景行没有立刻回答。
他走到她面前,距离不远不近,却足以让沈清歌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上那股迫人的、带着松柏冷香的气息。
然后——
他竟撩起袍角,对着沈清歌,深深一揖!
动作标准,姿态郑重,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…臣服感!
“此次侯府大难,几近倾覆。”
他声音不高,却字字清晰,砸在寂静的室内,“全赖母亲…力挽狂澜,运筹帷幄。”
他抬起头,目光不再是审视的冰锥,而是…翻涌的熔岩!
复杂得令人心惊!
“景行…多谢母亲救命之恩!
保全侯府之恩!”
沈清歌心头猛地一跳!
握着血玉的手瞬间收紧!
谢我?太阳打西边出来了?还是…憋着更大的招?
她面上却不动声色,甚至扯出一个“慈祥”
的微笑:
“世子言重了。”
她声音平稳,“我既为侯府老夫人,自当与侯府共进退。
一家人,不必言谢。”
一家人?塑料的!
“一家人…”
这三个字,如同魔咒,从沈清歌口中吐出,轻飘飘的。
却像一道惊雷!
狠狠劈在谢景行心上!
他高大的身躯几不可查地晃了一下!
深潭般的眼眸中,那翻涌的熔岩骤然炸开!
一家人?
他生母早逝,父亲严厉,继母王氏恶毒,兄弟景轩心思难测…“家”
对他而言,是冰冷的牌位,是繁重的责任,是尔虞我诈的战场!
何曾有过…“一家人”
的温暖?
可眼前这个女人…
这个比他还要小几岁的“母亲”
…
她斗王氏,清蛀虫,赚金山,扛起风雨飘摇的侯府!
她闯金殿,砸账本,为他洗刷冤屈,不惜与整个朝堂为敌!
她此刻坐在灯下,眉眼沉静,说“一家人”
…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