议事厅内,刘备那声石破天惊的拍案巨响,余音似乎还未散尽,便被关羽、张飞二人那声如雷的应诺彻底吞没。
“遵命!”
两个字,声震屋瓦,带着一股金戈铁马的肃杀之气,瞬间冲散了厅内先前那令人窒息的、关于“道”
与“义”
的思辨与挣扎。
空气中粘稠的墨香与茶气被涤荡一空,取而代之的,是山雨欲来前的凛冽风腥。
张飞那张憋屈了半天的黑脸膛,此刻终于舒展开来,像是被憋在罐子里的烈酒终于开了封,每一条肌肉都在叫嚣着兴奋。
他抄起倒在一旁的丈八蛇矛,那沉重的矛身在他手中轻若无物,只听“呼”
的一声风响,他已大步流星地向厅外走去,嘴里还在瓮声瓮气地嘟囔:“直娘贼的,总算能松快松快筋骨了!
看俺老张不把那俩鸟人的胆给吓出来!”
关羽则沉稳许多,他对着刘备与我各一拱手,动作一丝不苟,而后转身,那身青色战袍无风自动,每一步都踏得稳如山岳,仿佛他即将面对的不是两个丧家之犬,而是一场决定生死的恶战。
丹凤眼开阖间,已是凛然战意。
兄弟二人一前一后,雄壮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门外,只留下盔甲与兵器碰撞的铿锵之声,在夜色中渐行渐远,像一即将奏响的战歌序曲。
厅内的气氛,由极静转为极动,又在他们离开后,重新陷入一种奇特的、混杂着尘埃落定与暗流涌动的寂静里。
刘备似乎耗尽了全身的力气,缓缓坐回主位,他看着我,眼神复杂,有倚重,有感激,还有一丝如释重负后的疲惫。
糜竺则忙不迭地凑上前来,与我低声商议着接收财物、清点府库的细节,他那张精明的脸上,写满了对即将到手的大笔资财的兴奋与期待。
没有人再去看孙尚香。
她就像一尊被遗忘在角落里的精美雕像,静静地站在那里,一动不动。
她还维持着方才的姿势,身体微微前倾,一只手下意识地按着腰间的剑柄,另一只手却无力地垂在身侧。
月光从门外斜斜地照进来,在她身上切割出明暗两道分明的轮廓。
光亮的那一面,是她江东郡主的骄傲与华美;阴影的那一面,却是无人能见的、信念崩塌后的迷茫与空洞。
她的耳朵里,什么都听不见了。
张飞的叫嚷,关羽的脚步,刘备与糜竺的低语……所有声音都变成了模糊的嗡鸣,像隔着一层深水。
她的脑海中,只剩下一场无声却又无比激烈的风暴。
风暴的中心,是那个男人,姜云。
他的一言一行,一举一动,一遍又一遍地,在她混乱的思绪里回放。
“请问孙姑娘,若我们好心收留,他日雷薄、陈兰之流心生反意,在徐州作乱,伤害了无辜百姓,这个责任谁来负?”
——这个问题,像一根尖刺,扎进了她从未触碰过的软肋。
她从小到大,只被教导什么是对,什么是错,什么是江东的荣耀,什么是武者的信义。
却从未有人问过她,当荣耀与信义需要用无辜者的鲜血来扞卫时,那份荣耀,是否还值得夸耀?那份信义,又由谁来买单?
“让治下百姓安居乐业,免受战乱之苦,此为大仁!”
“让信任我等的士卒不因我等决策失误而枉死,此为大义!”
——这两句话,则像两柄重锤,狠狠地砸碎了她对“仁义”
二字的所有认知。
在江东,在父亲与兄长的教导下,天下只有两种道:一种是江东的“霸道”
,以力服人,强者为尊;另一种,便是刘备这种被他们所不齿的“仁道”
,以德服人,却显得软弱可欺。
她一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