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如同一块厚重的黑布,密不透风地盖了下来,将小沛城最后一点余晖也彻底吞噬。
茅草屋里没有点灯,不是为了省油,而是因为我不想看见甄姬眼中的担忧,更不想看见自己映在她瞳孔里那副狼狈不堪的倒影。
我坐在床沿,手里还攥着几粒从李贵那里“领”
来的“种子”
。
它们在我的掌心硌得生疼,那干瘪的触感,像是在无声地嘲笑着我白天的天真与狂妄。
我甚至能想象它们被埋进土里后,不会芽,只会安静地腐烂,和我那可笑的军令状一起,化为屯田营里经久不息的笑柄。
甄姬没有说话,她只是默默地收拾着屋子。
她将我脱下的、沾满泥土的衣服拿去清洗,又用那块湿布,一遍遍擦拭着桌椅。
屋子里很安静,只有她轻微的走动声,和布巾摩擦木头出的沙沙声。
这安静比任何喧哗都更让我难受,它像一根根细密的针,扎在我的心上。
我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面对一切困难的准备,可现实却用最粗暴、最直接的方式告诉我,在绝对的权力倾轧和根深蒂固的人情世故面前,我那些所谓的“先进知识”
,脆弱得就像一层窗户纸。
李贵的刁难,王二麻子的幸灾乐祸,他们甚至不需要动用任何暴力,只是动动嘴皮,使一点小小的绊子,就足以将我所有的计划扼杀在摇篮里。
这感觉,比被袁熙的追兵围困时还要绝望。
被围困时,我尚能用计谋周旋,尚有逃出生天的可能。
而现在,我像一只被蛛网缠住的飞虫,无论怎么挣扎,都只是徒劳。
“云公子,”
甄姬的声音打破了沉寂,她端着一碗热水走到我面前,“喝点水,暖暖身子。”
我抬起头,借着从窗缝里漏进来的微弱月光,看见她清秀的脸上带着一丝倦色。
我接过碗,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来,却暖不透心底的寒意。
我没有喝,只是低头看着碗中晃动的水面,水面倒映出我模糊的、颓丧的脸。
“我……是不是很可笑?”
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干涩地问。
甄姬在我身边坐下,她没有回答我的问题,而是伸出手,将我紧握的拳头轻轻掰开,把那几粒硌人的垃圾谷种一粒粒捡走,丢在一旁。
然后,她用她那柔软的手,包裹住我冰凉的掌心。
“公子不是可笑,”
她的声音很轻,却很坚定,“公子只是……太干净了。
这里,是个大染缸。”
我心中一震。
太干净了?是啊,我还天真地以为,只要我的方法是对的,只要我能拿出成果,就能让人信服。
我忘了,这里不是实验室,这里是三国,是一个人情大于道理,规矩大于对错的时代。
就在我沉浸在这种无力感中时,一道极轻微的,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“叩叩”
声,从门外传来。
声音很轻,像是有人用指节在木门上漫不经心地敲了两下。
我和甄姬的身体同时一僵。
甄姬下意识地将我护在身后,警惕地盯着那扇薄薄的木门。
我的心也瞬间提到了嗓子眼,难道是李贵或者王二麻子还不肯罢休,想在深夜里再来找麻烦?
门外没有再传来声音,仿佛刚才那两下只是风吹过时出的错觉。
可我却感到一股寒意从背后升起,那是一种被某种野兽盯上的感觉。
“谁?”
我压低声音,沉声问道。
回答我的,是一声轻笑。
那笑声清脆,带着几分少女的娇憨,却又透着一股毫不掩饰的戏谑。
紧接着,一个慵懒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