刘备那句“先为先生接风洗尘”
,像是一道赦令,将我从那几乎凝固的审视中暂时解救了出来。
我僵硬的四肢仿佛重新获得了血液的流通,但心头那块大石,却只是从嗓子眼,沉甸甸地落回了胃里。
所谓的“薄酒”
,果然是名副其实的薄。
我被领到了一间偏厅。
这里比正堂更小,陈设也更加简陋。
一张矮几,两方坐席,除此之外,别无他物。
甘、糜两位夫人与甄姬并没有跟来,她们被侍女引着去了后院,这里,只剩下我和刘备两个人,面对面地跪坐着。
很快,管事端上来了酒菜。
一只陶壶,两个粗陶碗,一盘切得厚薄不均的煮肉,一小碟不知名的腌菜。
那酒液浑浊,泛着微黄,散着一股粮食酵后特有的酸涩气味。
那肉看起来很老,纤维粗大,上面只撒了些许盐粒,连点葱花都吝啬。
这便是待客之宴?我心里不禁犯起了嘀咕。
这伙食,恐怕还不如袁熙军中普通士卒的伙食。
然而刘备却似乎浑然不觉,他亲自提起那只沉重的陶壶,为我面前的陶碗斟满了酒。
那浑浊的酒液注入碗中,溅起几点泡沫,带着一股呛人的酸气。
“小沛新定,百废待兴,军中物资匮乏,只能以此简慢先生,还望先生莫要见怪。”
他说道,脸上挂着那温和而真诚的笑容,仿佛他端上来的不是粗茶淡饭,而是琼浆玉液。
“使君言重了。”
我连忙躬身,双手捧起陶碗,“乱世之中,能有片瓦遮身,有热食果腹,已是天大的幸事。
姜云一介流民,何敢挑剔。”
我说的是真心话。
但这话落在刘备耳中,似乎别有意味。
他那双深邃的眼睛看了我一眼,点了点头,也端起了自己的酒碗。
“请。”
“请。”
我硬着头皮,将那碗酸涩的酒水一饮而尽。
酒液入喉,像是一条火线,从食道一直烧到胃里。
我强忍住咳嗽的冲动,脸上还要摆出一副甘之如饴的表情。
酒过一巡,气氛似乎缓和了一些,但那只是表象。
我能感觉到,刘备那看似随意的目光,从未真正离开过我。
他就像一个经验丰富的老猎人,耐心地观察着落入陷阱的猎物,不急于动手,只是在等待它自己露出破绽。
他夹起一块肉,放进我的碗里,看似随意地问道:“听夫人说,先生是常山真定人?”
来了。
我的心猛地一跳。
这是最基础的盘问,也是最容易出错的地方。
“是。”
我低头应道,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,“家乡遭了黄巾之乱,早已残破不堪,这才带着舍妹四处流离。”
“哦?”
刘备咀嚼着口中的食物,动作很慢,仿佛在品味,又像是在思考,“常山,是个好地方啊。
我听说,那里出了位了不得的英雄,姓赵,单名一个云字,使得一手好枪法,万军之中取上将级,如探囊取物。”
我的手心瞬间冒汗了。
赵云!
他竟然提到了赵云!
我和赵云同乡,又都姓“云”
,这绝对不是巧合!
他是在试探我,看我是否认识赵云,或者,是想从我的反应中,判断我这个“常山人”
身份的真伪。
我脑中飞运转,脸上却装出一副茫然又带着些许向往的神情:“使君说的是那位白马将军赵子龙吗?他的威名,在河北无人不知,无人不晓。
只可惜,我等平民百姓,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