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,矿没了,人没了,他刘师爷,乃至抚台大人,该如何向朝廷交代?那将不是丢官罢职的小事,而是抄家灭门、株连九族的滔天大罪!
一个,是政治上的巨大麻烦和利益损失。
另一个,是身家性命的彻底毁灭。
如何选择,不言而喻。
刘师爷在窗边站了许久,终于缓缓转过身。
他的脸上,那种疲惫感更深了,但眼神却多了一丝决断。
“此事,非我一人可决。”
他看着阿木,语气恢复了平日的沉稳,但阿木能听出其中的分量,“你且在此等候,不得外出,不得与外界任何人接触。
待我禀明抚台大人,再行定夺。”
他叫来门外等候的管家,低声吩咐了几句。
管家恭敬地应是,随即对阿木做了一个“请”
的手势:“阿木小哥,请随我来。”
阿木被带离了那间充满博弈气息的书房,穿过几道回廊,来到一处僻静的院落。
他被安排进一间干净整洁的厢房,房内有床有桌,甚至还有一壶热茶。
然而,房门一关,门外便传来了清晰的脚步声和兵器碰撞声——他被软禁了。
他像一颗被暂时从棋盘上拿下的棋子,未来的命运,完全取决于那位从未谋面的抚台大人,如何在这场豪赌中落下他的棋子。
等待的时间,是一种酷刑。
阿木盘膝坐在床上,手握着那枚干枯的叶符,试图用它来感知外界的动静。
然而,省城的地底脉动与黑风涧截然不同。
这里没有那种磅礴、纯净、如同大地心跳般的律动,只有无数杂乱、微弱、充满欲望和焦虑的“人”
的气息交织在一起,如同一个巨大的、嘈杂的蜂巢。
他无法从中分辨出任何有用的信息,只能感受到一种令人窒息的压抑。
一夜无眠。
直到第二天下午,当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,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影子时,房门才再次被打开。
刘师爷走了进来。
他似乎一夜未睡,眼下带着淡淡的青色,但精神尚可。
他看着阿木,脸上带着一种极其复杂的神情,有疲惫,有凝重,也有一丝……如释重负。
“你运气很好。”
他开口第一句话,就让阿木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。
“抚台大人……”
刘师爷顿了顿,似乎在斟酌用词,“暂时,被说服了。”
“暂时?”
阿木捕捉到了这个关键词。
“对,暂时。”
刘师爷点头,毫不避讳,“抚台大人深谋远虑,认为宁可信其有,不可信其无。
朝廷的矿藏固然重要,但省城的安宁、官场的稳定,以及他个人的身家前程,更重要。
他不愿拿这个去赌。”
阿木紧绷的心弦,终于稍稍松懈了一些。
他知道,这是最务实的结果。
抚台大人不是被他的“道理”
说服,而是被他的“风险”
吓住了。
“但是,”
刘师爷话锋一转,语气变得严肃起来,“并非全盘接受你的条件。
这只是暂缓,不是终结。”
他伸出手指,一条条地阐述抚台大人的反提案:
“第一,大军可以暂缓进剿,但改为围困监视。
黑风涧外围,将建立警戒线,任何人员不得随意出入。
勘探队可以后撤十里,但不会全全离开,在指定区域待命。”
“第二,你寨子的居住权可以暂予保留,但必须接受官府的管辖。
黑山寨将划归黑山县衙管理,需要登记造册,缴纳赋税,遵守大清律法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