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堂耳房那扇厚重的榆木门,在寂静的夜中出“吱呀”
一声闷响,仿佛推开的不是一扇门,而是某个巨大怪兽的咽喉。
户部钱粮司库主事郭璞的身影出现在门口。
与海瑞预想中不同,郭璞既无惊慌失措,也无阴鸷狠戾,反而带着一种沉稳近乎刻板的平静。
他约莫四十出头,中等身材,面色微黄,官袍浆洗得有些白,下摆和袖口沾着几点不易察觉的墨渍,完全是一副勤勉、甚至可以说有些木讷的文吏模样。
他双手空空,神态恭谨,甚至微微躬身行礼:
“下官郭璞,参见海部堂。”
海瑞端坐在一张简朴的太师椅上,背后墙上是空悬的匾额痕迹。
他没有起身,只微微抬手,示意对方近前。
桌案上烛台的火苗跳跃了一下,将海瑞本就深邃的眼窝映照得更加幽深,锐利的目光如同实质,扫过郭璞的脸、脖颈、双手,以及宽松官袍下可能藏匿任何东西的袖筒。
“郭主事,深夜唤你前来,是因本部堂复核账目,现贵司几处钱粮支销存疑。
事关重大,需当面问询。”
海瑞的声音不高,却字字清晰,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。
郭璞又躬身:“部堂明鉴,下官到任以来,兢兢业业,不敢有半分懈怠。
账册皆依国法度支,若有不明之处,下官必定知无不言,言无不尽。”
他语气诚恳,眼神坦荡地望着海瑞袖口——那里并无异样。
“张三贵死了。”
海瑞突然道,语气平淡,如同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,“就在半个时辰前,死在赵金水‘落水’的码头上。
被人用一把随处可见的匕,刺穿了心脏。”
郭璞的喉结不易察觉地滚动了一下,他脸上悲愤更甚,声音带着一丝微颤:“张三贵死了?他……他也是条人命啊!
赵佥事的案子扑朔迷离,这……这下官确实不知!
部堂明察秋毫,定能揪出真凶,还死者一个公道!”
他双手紧握,指节有些白。
海瑞的目光扫过他紧握的双手,缓缓抬起右臂,袖口微垂。
这个动作极其自然,仿佛只是换了个坐姿。
“郭主事忧国忧民,忠心可嘉。
不过……”
海瑞的话音骤然转冷,“‘养济院’那边,郭主事清理得可还干净?”
“养济院?”
郭璞这次的反应快得惊人,几乎是脱口而出,“部堂何出此言?!
南京城养济院事务由都转运盐使司下属社仓大使兼管,与户部钱粮司库实无……”
他突然顿住,像是意识到了什么,脸上血色尽褪,只剩下被烛光映照的一片惨白。
他猛地抬头,难以置信地看着海瑞,“海部堂……您……”
海瑞的右手已经从袖筒中完全抽出,但他的拇指和食指之间,赫然捏着那枚苏媚儿送来的、闪烁着幽蓝毒芒的孔雀翎金针!
它像一件冰冷的艺术品,更似一枚审判的印信。
“苏媚儿说,‘孔雀翎’,是你的。”
海瑞的声音如同在冰水里淬过,“她说,‘银砂已渗府衙’。
她说,‘主事郭大人,账目如海,需清理’。
郭璞!”
海瑞的声音陡然拔高,如同惊雷炸响在狭小的耳房内,“你那‘胭脂水粉采买账本’上撕开的窟窿,根本填不平你这钱粮司库的黑洞!
说!
谁是那‘巍巍山岳’?!
东厂派你这只豺狼来南京,除了盯着这钱袋子,到底要做什么?张佥事、赵金水、张三贵,还有今晚差点毙命的海某人,这条人命链上,沾了多少血,你自己可数得清?!”
郭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