几乎是栽倒在硬板床上。被子有股陈旧的潮气,我把自己裹紧,意识很快沉入一片粘稠的黑暗。
不知睡了多久,一种奇异的、令人头皮发麻的微弱声音钻进了耳朵。
滋…滋…
像是水珠滴落在某种光滑坚硬的表面上,缓慢,粘稠,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拖沓感。
我猛地睁开眼。屋里一片漆黑,窗外雨声不知何时停了,死寂得可怕。只有那“滋…滋…”的声音,持续着,固执地钻进我的耳膜。声音的源头,似乎就在书桌的方向。
心脏在胸腔里擂鼓。我屏住呼吸,僵硬地转过头,视线投向黑暗中的书桌。
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的轮廓。月光不知何时从云层缝隙里漏下几缕,惨白地落在书桌一角。那片捡来的红瓷碎片,在月光下泛着湿漉漉的、油腻的光泽。就在那鲜红的釉面上,一丝极其粘稠的暗红色液体,正极其缓慢地、极其艰难地……渗透出来!像一颗饱满的血珠,在瓷片表面凝聚、拉长,最终承受不住自身的重量,“嗒”一声轻响,滴落在下方铺着的粗糙草纸上。
浓重的铁锈味瞬间弥漫开来,直冲鼻腔。胃里一阵翻江倒海。
我浑身冰凉,血液似乎都凝固了。想尖叫,喉咙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,发不出半点声音。我像被钉在了床上,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瓷片上,湿漉漉的血迹开始诡异地流动、蔓延,如同有生命般自行汇聚、勾勒。惨白的月光下,一行歪歪扭扭、仿佛用指甲硬生生抠出来的暗红色字迹,在血污中清晰地浮现:
**骨作胎,血为釉。**
六个字,像六把冰冷的锥子,狠狠扎进我的眼底!
嗡的一声,大脑一片空白。极致的恐惧像冰水瞬间灌顶。我再也控制不住,一声短促的尖叫终于冲破喉咙,整个人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,后背重重撞在冰凉的墙壁上,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睡衣。
我死死捂住嘴,牙齿咯咯作响,眼睛惊恐地瞪着书桌。月光依旧惨白,桌上的瓷片静静地躺着,红得刺眼。那滴落的血不见了,草纸上干干净净。仿佛刚才那惊悚的一幕,只是我极度疲惫和压力下产生的噩梦。
但那浓烈的、令人作呕的铁锈腥气,依旧固执地弥漫在狭小的房间里,无声地证明着某种超乎常理的恐怖。
“骨作胎,血为釉……” 这六个字像跗骨之蛆,在我脑海里反复回旋。它不再仅仅是瓷器工艺的隐喻,而是某种冰冷残酷仪式的宣言。我猛地拉开抽屉,把那片红瓷狠狠塞进最深处,仿佛这样就能隔绝它的邪气。然而,一种更深的、无法言喻的窥视感,却像冰冷的蛛网,从四面八方缠绕过来,无声无息,却足以让人窒息。
白天,我像游魂般在古镇的石板路上飘荡。青灰色的高墙夹着狭窄的巷道,空气里那股无处不在的泥腥味似乎更浓了。路过一家售卖瓷器的老铺,斑驳的木头柜台后面,坐着一个打盹的老太太,银白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。我犹豫了一下,走了进去。店里光线昏暗,货架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瓷器,素胚青花,琳琅满目,在幽暗中泛着微光。
“阿婆,”我的声音干涩发紧,“您知道……‘美人醉’吗?”
老太太猛地睁开眼。那双原本浑浊的眼睛在听到“美人醉”三个字的刹那,骤然爆发出一种近乎惊骇的亮光,直直地刺向我。她枯瘦的手指紧紧抓住椅子的扶手,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。她死死盯着我的脸,嘴唇哆嗦着,用一种混杂着极度恐惧和古老方言的腔调,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:
“陈家窑……是陈家窑的诅咒……回来了!它回来了!”
她猛地抬起颤抖的手,直直指向我,仿佛我是什么不洁之物:“你……你沾上了!你沾上了那东西!” 她的声音尖利,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