边送来的杉木,本是要用于加固河堤关键地段,可上个月竟被白党转去了下游工段。
他们为了赶工期,连关键材料都敢挪用。”
她想起前世黄河溃堤的惨状,心口一阵紧,“二月底便是凌汛高期,这般偷工减料,怕是要出大事。”
安嘉郡主接过账本,指尖划过那行被篡改的采买记录,脸色也沉了下来:“我已让人把此事透给了林尚书,可白党与太子相护,陛下那边又迟迟没有动静,怕是要等真出了乱子,才能定他们的罪。”
这话不幸言中。
二月廿五的清晨,天还未亮,八百里加急的军报便冲破了京城的宁静。
内侍在紫宸殿上高声奏报的声音,惊得殿内百官齐齐变色:“黄河中游凌汛爆!
赵衡大人督办的河段守住了,可……太子殿下督办的下游大堤,溃了三里有余!”
紫宸殿内的气氛瞬间比殿外的寒风更冷。
萧衍捏着军报的手指微微泛白,目光扫过阶下脸色惨白的萧济,以及一众垂头不敢言语的白党官员,声音里淬着冰:“萧济,你上月在朕面前保证‘河工万无一失’,这就是你的‘万无一失’?”
萧济噗通一声跪倒在地,浑身颤抖:“臣弟……臣弟有负皇兄所托……请皇兄治罪!”
“治罪?”
萧衍冷笑一声,“自然要治。
尔等玩忽职守,致使河防溃败,百姓流离,岂能轻饶?即日起,罢去萧济河督之职,所有涉事官员,即刻回京待审!
后续所有修缮事宜,全权交由工部都水清吏司郎中赵衡统一负责!”
旨意一下,白党众人面如死灰。
他们不仅寸功未立,反而惹了一身腥骚。
退朝后,百官心思各异地散去。
萧衍并未立刻起身,而是居高临下,目光落在正欲躬身退下的白鸿渐身上。
“丞相留步。”
白鸿渐身形微顿,缓缓直起身,垂眸敛目:“陛下还有何吩咐?”
声音平稳,听不出丝毫波澜,仿佛方才被当庭问责、折损臂膀的人不是他一般。
萧衍指尖轻敲龙椅扶手,语气平淡,却字字千钧:“黄河凌汛之危,总算有惊无险。
此番,多亏了赵衡尽责,工部上下用心,以及……江南陆氏、镇国将军府等忠君爱国之士,慷慨解囊,鼎力相助。
否则,后果不堪设想。”
他特意顿了顿,目光如实质般压在白鸿渐肩上。
“丞相以为呢?”
白鸿渐袖中的手猛然攥紧,指甲几乎掐进掌心。
皇帝这是诛心!
是在明晃晃地告诉他:你的阴谋,朕一清二楚;你的失败,源于朕的人和你意想不到的对手联手破了你的局!
而那“意想不到的对手”
,赫然就是那个他从未放在眼里的沈家女!
一股前所未有的屈辱和暴怒瞬间冲垮了白鸿渐一直维持的镇定。
他霍然抬头,目光次不再是恭顺臣服,而是锐利如鹰隼,直直迎向萧衍的视线,声音因极力压制而显得有些嘶哑:
“陛下圣明!
天佑大胤,自有忠臣良将、义商善贾挺身而出,解朝廷之急,救万民于水火。
老臣……佩服之至!”
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“佩服之至”
四个字,每一个音节都淬着冰冷的恨意。
他佩服的是谁?是赵衡?是陆氏?还是那个一次次坏他好事的沈澄葭?!
君臣二人的目光在空旷的大殿中对撞,无声的交锋几乎迸出火花。
这一刻,所有的伪装和客套都被撕下,只剩下赤裸裸的敌意。
萧衍看着他这副几乎失控的模样,嘴角几不可查地勾起一丝冷嘲,旋即隐去。<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