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玲花在犹豫,她徘徊在费尽周折找到的地方,那是一家气派的厂区家属门口。
她勉强鼓起勇气,向保安打听,用夹杂方言的普通话重复着:“我找林春苗…她是…我堂姨…”
这个姑娘被客气请进屋里等待,毕竟她说的人名,是这个军工基地的技术副总经理、总工程师。
明殊接到通知后,回想了一下,好像林春花的确有个女儿来着,自己太久没回去,都不确定了。
但是亲妈认识啊,林妈妈早就被她接过来孝顺了,她认出张玲花,很快把她接了进来,安排她洗澡吃饭。
中间林妈妈还偷偷告诉明殊,这孩子身上好多伤痕。
“林春花疯了不成?”
明殊抹平了红裙子的领口,她不理解林春花为什么还会恨自己的女儿。
“她早就疯了,我就觉得,她在嫁给张三赖子那会儿就是疯的。”
林妈妈撇了撇嘴。
张三赖子的确是村里少有的聪明人,改革开放政策一下来,他别人还在犹豫观望时,他已经跟着南方来的“倒爷”
,做起了服装生意。
他靠着倒腾时兴的“牛仔裤”
、“蝙蝠衫”
、“蛤蟆镜”
了笔小财,家里盖起了村里第一栋贴着白瓷砖的两层小楼,电视机是最大的“松下”
彩电。
明殊回去接母亲时,还看到林春花穿上了时髦的“的确良”
连衣裙,大红大紫色,手上戴了个细细的金戒指。
见到她时,嘴脸叫那个得意,还问她一年工资是多少,得知还比不上自己丈夫倒腾一次货的钱,嘲笑的根本不带一丝遮掩。
那个被蓝色头巾包裹着,还有几分淳朴可爱的少女,终究是没了。
明殊摇了摇头,再也没有回去。
后来听说,张老三得了钱,骨头轻,尾巴翘上了天,不再是那个躲着婆娘偷偷抽烟的老三。
现在是腰挂bb机、手持大哥大的张老板,他抽烟只抽“万宝路”
,喝酒非“人头马”
不沾,身边开始围着一些打扮妖娆的年轻姑娘。
林春花劝过他、管过他,甚至哭闹过,换来的是张建军的嗤笑:“头长见识短!
懂什么叫男人应酬?”
有时酒后还会打人,林春花只能麻木地忍受,她是家里的主妇,还得伺候婆婆、养育一儿一女。
但她忍不住总是拿女儿撒气,嘴里念叨着这么几句:
“生了儿子就好了。”
“第一胎是个儿子就没有这么多事了。”
“财运都叫个丫头片子拿走了。”
“林春苗……第一胎……儿子……”
没人知道她在嘀咕什么,毕竟林春苗是村里的大名人,谁都知道她一直没有孩子,更没有儿子。
“真是疯了。”
林妈妈提起林春花也心惊胆战,不让女儿和她见面。
“你们小时候那点情分以后别惦记了,这姑娘,你就当救助一个穷苦家庭的孩子,不用特别亲。”
林妈妈有点怕和林春花有关的一切。
“放心吧,我心里有数。”
明殊揉了揉额头,她有了点猜测,八成原主嫁给,咳,招赘张老三那辈子,生的是男孩。
但这不妨碍她还是觉得林春花疯了。
明殊找张玲花认真聊了一下,也没有隐瞒她和林春花的关系不好,并提出了让她读书的建议。
“现在工人,并不一定是铁饭碗,我建议你好好读书。”
“我听您的,姨,我听您的。”
女孩子很紧张,但她很信任明殊,在她眼里,小姨就是十里八乡女人的榜样,哪怕当了大官太太,都没她体面,听她的准没错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