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西晋太康文学的星空中,陆机是最耀眼却也最令人扼腕的一颗。
他字士衡,吴郡吴县(今江苏苏州)人,出身江东望族陆氏,是东吴名将陆逊之孙、陆抗第四子。
作为“太康之英”的代表,他以《文赋》奠定中国文学理论的基石,以《平复帖》成为现存最早的文人墨迹作者;作为亡国之臣,他怀揣“克复旧业”的执念入洛,却在西晋末年的权力旋涡中身死族灭。
他的一生,是天才文人的璀璨绽放,是江东士族的挣扎悲歌,更是西晋乱世中个体命运的缩影。
陆机的血脉里,流淌着江东陆氏“文武兼济”的基因。
祖父陆逊是东吴的“定鼎之臣”,夷陵之战火烧连营七百里,官至丞相仍谦冲节俭;父亲陆抗是东吴最后的“国之长城”,镇守西陵与西晋名将羊祜对峙,以“羊陆之交”传为君子佳话。
生于吴永安四年(261年)的陆机,自幼便在将门家风中成长——既需通读儒家经典,涵养文人风骨,也需研习兵法韬略,承袭家族勋业。
彼时的东吴已步入暮年,孙皓暴虐荒淫,朝政混乱不堪。
陆抗虽为大司马、荆州牧,竭力支撑西疆防务,却难挽大厦将倾之势。
陆机14岁时,父亲陆抗病逝,他与兄长陆景、陆晏、陆云分领父兵,以“牙门将”之职镇守荆州要地。
这段少年掌兵的经历,让他早早见识了战场的肃杀与朝堂的凶险,也在心中埋下了“守土报国”的种子。
天纪四年(280年),西晋六路大军伐吴,东吴防线迅速崩溃,建业城破,孙皓降晋。
这一年,陆机年仅20岁。
一夜之间,他从将门贵胄沦为亡国遗民,昔日的铠甲换成布衣,麾下的士兵散落四方。
目睹家国覆灭的悲痛,加上陆氏家族在战乱中多人遇害(兄长陆景、陆晏战死),让他对西晋政权既敬畏又疏离,也催生了他后来“欲凭才学,兴复旧邦”的隐秘抱负。
亡国之后,陆机与弟弟陆云归隐故里,闭门苦读十年。
他整理父亲的兵书遗稿,研读历代典籍,不仅学业大进,更在文学创作中崭露头角。
这段“退而着述”的岁月,为他后来入洛成名奠定了坚实基础——他笔下的《辩亡论》,便是此时所作,文章追溯东吴兴亡之由,既缅怀先祖功业,也暗含对自身命运的思考,笔力雄健,情感沉郁,初显大家气象。
西晋太康十年(289年),在江东蛰伏十年的陆机,终于做出了影响一生的决定——与弟弟陆云一同入洛。
此时的他,既有“观国之光”的文人理想,也藏着为家族寻得新出路的现实考量;而西晋政权虽已统一全国,却对江东士族心存猜忌,亟需拉拢有声望的人才以稳固统治,这为陆机的入洛提供了契机。
初到洛阳的陆机,凭借“江东陆氏”的名号与过人的才学,迅速引起西晋士大夫的关注。
他首先拜访了时任太常的张华——张华是西晋文坛领袖,也是少数主张善待江东士族的官员。
张华见陆机后,惊叹于他的才华,直言“伐吴之役,利获二俊”(指陆机、陆云),并主动为他引荐权贵,让他得以跻身洛阳上层文人圈。
此后,陆机的才名迅速传遍洛阳。
他的诗文辞藻宏丽,对仗工整,兼具汉赋的铺陈与建安文学的风骨,完美契合了太康年间“绮靡”的文风倾向。
他的《文赋》,是中国文学史上第一篇系统探讨文学创作规律的理论文章,提出“意不称物,文不逮意”的核心命题,从“构思”“谋篇”“修辞”到“灵感”,全面剖析了文学创作的全过程,至今仍是文学研究的经典文献。
他的《平复帖》,以古朴的章草书写,记录日常问候之言,虽字数寥寥,却笔力遒劲,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