冰冷的晨光,像手术刀,精准地剖开三婶家出租屋窗帘的缝隙,将空气里悬浮的、昨夜残留的恐惧尘埃照得无所遁形。三婶瘫在墙角那张咯吱作响的塑料凳上,蜡黄的脸深埋在臂弯里,肩膀随着无声的抽泣微微耸动。铁柱缩在里屋门框的阴影里,像只受惊的雏鸟,只露出半张惨白的小脸。
我靠着冰凉的墙壁,眉心深处,那道由阴差烙下的契约印记如同新嵌的刀片,每一次意识的触碰都带来尖锐的刺痛。“渡魂医”、“初一十五”、“十八岁夺命劫”、“十死无生”……那冰冷无波的宣判,带着冥土的寒气,在脑海中反复碾压。巨大的孤独和宿命的重量,几乎要将我碾碎在这廉价的复合地板之上。
“小念……”三婶的声音闷在臂弯里,嘶哑得像破旧的风箱,每一个字都透着被恐惧彻底抽干的疲惫,“你……你也瞧见了。那东西……是冲你来的。” 她猛地抬起头,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只剩下一种被逼到绝境的、近乎麻木的疏离,“铁柱还小……我们……担不起了……”
那股钝痛深入骨髓。我成了灾星,一个会招来午夜鬼魂、引来阴差审判、注定活不过十八岁的灾星。留在她们身边,是最大的残忍。
“我明白,三婶。”我的声音异常平静,平静得连自己都觉得陌生。撑着墙壁站起来,身体的疲惫远不及灵魂的沉重。除了身上这件铁柱的、印着褪色卡通火箭的旧T恤,我只带走了一样东西——那个昨夜被我死死攥在手里、此刻塞在裤袋里的旧手机,以及,我默默走进那间仅容转身的狭窄隔间,从吱呀作响的床板下,拖出一个沉甸甸的旧帆布背包。
背包里,是爷爷留下的根基:油布包裹的《黄帝内经·素问》(现代简体注释本),线装影印、纸页泛黄脆弱的《金匮要略拾遗》,铜版纸彩印、图谱精细的《本草图谱精要》。它们承载着苏家悬壶一脉在现代的微光。还有一个巴掌大小、包裹着多层软布的小小叶紫檀木盒,盒子里,是几块昨夜我从“济世堂中医诊所”那焦黑断壁下,亲手扒出的、边缘锐利、刻着“悬壶”残痕的青铜碎片。冰冷、沉重,仿佛凝聚着毁灭的雷霆和爷爷最后消失的重量。背包甩上肩头,紫檀木盒紧贴后背,那冰凉的触感是唯一的锚点。
推开复合板门,城市清晨特有的、混杂着汽车尾气与煎饼果子油香的气息扑面而来。三婶和铁柱缩在屋内的阴影里,凝固成两座沉默的雕塑。
踏出门槛,走进被高楼切割得支离破碎的晨光。身后,门被死死关上的闷响,以及防盗链挂上的金属刮擦声,彻底斩断了最后一丝被庇护的可能。
目标明确——城西老城区,“梧桐里”17号。爷爷留下的前铺后居老宅。
大车穿过钢筋水泥的丛林,喧嚣渐远。梧桐里,一条被时光遗忘的老街,狭窄得仅容一车通行。两侧斑驳的门面房和小院,沉默地诉说着旧日。空气里飘浮着油条、豆浆和陈旧木料混合的气息。
“济世堂中医诊所”的焦黑招牌斜挂在隔壁18号的门框上,玻璃粉碎,内里一片狼藉,浓重的焦糊味如同不散的阴云。几个早起晨练的大爷大妈远远驻足,指指点点,脸上交织着惋惜与隐秘的恐惧。
“邪乎……”
“苏老神仙……”
议论声如针刺耳。我低头,加快脚步,停在17号门前。青砖灰瓦的两层小楼,比周遭更显古朴沧桑。临街是两扇漆皮剥落、沉重无比的实木门板,挂着一把锈迹斑斑的老式黄铜挂锁。门楣上,一块积满厚尘的木匾,“济世堂”三个行楷大字在尘埃下隐现——昨夜那毁灭的雷霆,仿佛刻意绕开了这血脉的归处。
钥匙藏在门廊第三块松动的地砖下。指尖触及冰凉的黄铜,岁月沉淀的重量入手。
“吱呀——”
沉重的木门推开,一股混合着浓郁草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