山城重庆的清晨,是被浓得化不开的雾气和潮湿闷热的空气包裹着的。
当第一缕微弱的晨光艰难地穿透铅灰色的云层和厚重的江雾,试图唤醒这座依山而建、两江环抱的巨大城市时,济世堂后院的天井里,苏念的身影已悄然消失。他没有惊动任何人——灯阵旁彻夜未眠、靠着椅背浅眠的刘雯,抱着布欧在客房和衣而卧、眉心依旧微蹙的林晚,还有在偏房打坐调息、周身气息沉凝如古潭的邋遢道士。他只是将布欧轻轻放进林晚的臂弯,深深地看了一眼灯阵中心沉睡的钟浩然,留下一个写满“放心”的眼神,便如同融入晨雾的一缕清风,无声无息地离开了。
两个小时后,巨大的钢铁飞鸟轰鸣着冲破重庆江北国际机场上空沉滞的雾气,稳稳降落。一股混杂着水汽、尘土、火锅底料辛辣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陈旧木头气息的热浪,在舱门打开的瞬间扑面而来,瞬间包裹了苏念。这是独属于山城的味道,浓烈、复杂,带着一种湿漉漉的、仿佛沉淀了千百年的历史厚重感。
走出机场,喧嚣立刻将他淹没。狭窄起伏的街道两旁,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与依山而建、层层叠叠的吊脚楼民居奇异地交织在一起。车辆在盘山公路上如蚂蚁般爬行,喇叭声此起彼伏,带着浓重重庆口音的吆喝声、讨价还价声、锅碗瓢盆的碰撞声,汇成一股巨大的、充满烟火气的声浪,冲击着耳膜。空气中水汽饱和,衣服很快便黏腻地贴在身上,每一次呼吸都仿佛吸入了温热的湿毛巾。抬头望去,林立的高楼顶端常常隐没在灰白色的浓雾之中,只留下模糊的轮廓,如同蛰伏在云端的巨兽。
苏念深吸一口气,压下心头那份初临陌生之地的疏离感。他没有选择便捷的出租车,而是登上了前往市区的机场大巴。他需要时间,去感受这座城市的脉搏,去适应这独特的环境。大巴在蜿蜒曲折的山路上盘旋,一侧是深不见底的峡谷或浑浊奔涌的长江、嘉陵江,另一侧则是紧紧贴在陡峭山壁上的密集民居。裸露的红砂岩山体、郁郁葱葱的植被、以及那些悬挂在悬崖边上、似乎摇摇欲坠的老旧房屋,构成了一幅极具视觉冲击力的画面。潮湿的风带着江水的腥气灌入车窗,吹拂着他额前的碎发。
辗转了近两个小时,换乘了地铁和公交,苏念终于站在了着名的“鬼城”酆都景区的边缘地带——丰都县城的旧城区。与市中心相比,这里显得更加古旧、沧桑。青石板铺就的街道狭窄而湿滑,两侧的房屋大多低矮,木质的门窗被岁月侵蚀得发黑,门楣上悬挂着褪色的招牌,写着“老火锅”、“豆花饭”、“陈记杂货”等等。空气中弥漫着更浓郁的香烛纸钱燃烧后的特殊气味,以及老木头在潮湿环境下散发的淡淡霉味。街角巷尾,随处可见售卖香烛、纸钱、符箓、甚至各种粗糙“阴间用品”的小摊贩,为这座本就笼罩在“鬼文化”传说中的小城增添了几分神秘和阴郁的色彩。游人的身影穿梭其中,带着好奇与一丝敬畏,与本地居民那习以为常的平静表情形成了鲜明对比。
时间已近正午,腹中传来清晰的饥饿感。苏念决定先找个地方填饱肚子,再打听那位神秘的“老莫”的下落。他沿着一条更为僻静、似乎通向老居民区的青石板小巷走去。这里的游客明显稀少,生活的气息更浓。巷子两边是斑驳的砖墙,墙根处生着厚厚的青苔,偶尔有老旧的木门虚掩着,传出模糊的电视声或老人低沉的咳嗽。
就在他即将走到巷子转角处时,一阵压抑的、带着哭腔的童音和几个嚣张跋扈的少年叫骂声清晰地传了过来。
“哭!再哭!老子看你哭!”
“小神棍!把你身上钱交出来!不然把你爷爷扎的纸人塞你嘴里!”
“就是!老神棍骗人钱,小神棍也出来骗!呸!龟儿子!快点!”
苏念眉头微蹙,脚步加快。转过墙角,眼前的一幕让他眼神瞬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