杨嬷嬷话音稍顿,气息虽微弱却仍保持着惯有的条理分明,每个字都似从肺腑间艰难抽出:
“待杜鹃收拾妥当回来,夫人便该动身去寻世子求药了。”
晨光透过雕花窗棂,在她苍白却依旧细腻的面容上投下斑驳光影,愈发显得那抹强撑的清醒格外触目。
她纤细的手轻轻握住柳清雅的手腕,指尖因失血而冰凉如玉,道:
“记得要做得情真意切,就说是老奴伤势陡然恶化,已是命在旦夕。”
她微微喘息,那双惯常精明的眼底掠过一丝暗芒,继续道:
“这场戏既已开场,便要好生演下去。老奴在此静候夫人的佳音。”
恰在此时,窗外忽掠过一道飞鸟的剪影,羽翼划破晨雾的声响惊起满室静谧,在微尘浮动的光影里荡开细微涟漪。
杜鹃回到厢房时,正见柳清雅疾步而出。
她尚未来得及屈膝行礼,那抹绛紫色身影已如惊鸿般掠过朱漆门槛,消失在晨光熹微的九曲回廊间。
杜鹃望向床榻,只见杨嬷嬷不双眼紧闭,静静躺在锦衾之间。
杜鹃不自觉地屏住呼吸,目光凝在杨嬷嬷胸前——那袭杏子黄寝衣的褶皱几乎看不出起伏,唯有锦衾上暗绣的缠枝莲纹,随着她气若游丝的呼吸极轻微地波动。
方才拭净的唇角又渗出些许血丝,在晨光里泛着暗红的光泽,恰似碾碎了的胭脂膏子,无声诉说着内里的重创。
杜鹃攥着衣带的指节微微发白,忽然觉得榻上之人虽近在咫尺,却仿佛正随着渐散的晨雾缓缓飘远。她喉间泛起酸涩,连忙用绢帕掩住口鼻,生怕惊扰了这脆弱的静谧。
杜鹃不忍再看,转身见翠莺正俯身在榻前整理银针。
杜鹃轻步上前,声音里带着未散的惶惑,道:
“翠莺姐姐,夫人这般行色匆匆,是要往何处去?”
翠莺将最后一根银针收入锦囊,素白指尖在晨光中微微一顿,目光似是不经意地扫过窗外:
“应是去寻世子求取灵药了。”
“那…………”
杜鹃不安地绞着衣带,细密的褶皱在她指尖蔓延,继续道:
“世子爷会愿意施药么?”
翠莺垂眸整理药箱的动作稍稍凝滞,浓密的睫羽在眼下投下浅淡阴影,声音轻得像晨雾,道:
“或许会吧。”
杜鹃望向榻上面无血色的老嬷嬷,眼圈微微发红:
“嬷嬷待我们这样慈和,原该福寿绵长的”
她哽咽着说不下去,只将衣带绞得更紧。
翠莺默然垂首,任由渐盛的晨光在纤长睫羽间流转。
她听着杜鹃真挚的哽咽,终是未再言语,只将药箱扣锁的轻响,轻轻掩入了渐起的晨风里。
杨嬷嬷在府中待人,向来是分了亲疏远近的。
她对夫人柳清雅身边服侍的人,素来是宽厚有加,时常有些小恩小惠,言语间也多是回护,故而能在丫鬟中间挣得一个“体恤下人”的名声。
然而,这份“仁慈”却如同秋日里短暂的暖阳,范围极其有限,一旦出了夫人院落,洒向府中其他那些无足轻重的仆役杂役时,便顷刻间消散无踪,只剩下刺骨的严寒。
她对那些低等下人,莫说是宽厚,便是连最基本的怜悯也时常欠奉,手段之严苛,心肠之冷硬,视人命几如草芥,府中暗地里流传的几桩旧事,足以令人闻之胆寒。
正因深知杨嬷嬷这判若两人的两面性情,当翠莺听得杜鹃言语中隐约触及嬷嬷那不为夫人所察的冷酷一面时,她心头蓦地一紧,到了唇边的话便硬生生咽了回去。
她只垂下了眼睫,目光落在自己鞋尖那一点细微的绣花纹路上,抿紧了唇,终是未发一言。
屋内一时静了下来,唯余窗外隐约的风声穿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