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锚点”基地的内部,是另一个维度的冰原。没有风雪,却充斥着更加刺骨的、由钢铁、绝对秩序和隐藏恐惧共同构筑的寒意。空气循环系统发出低沉的叹息,输送着经过严格过滤的、缺乏生命气息的干燥空气。李琟如同一个融入背景的幽灵,利用76号宋明哲制造的外部混乱所引发的系统过载与人员调度间隙,带领陈垣在迷宫般的维护通道与通风管网络中穿行。他们的目标明确:找到基地内部可能存在的、对“日晖计划”真正目的抱有疑虑,或至少掌握其核心经济数据的知情者。
根据“冰匠”提供的、源自基地内部匿名泄密渠道的零星信息,他们将目标锁定在了一位负责“锚点”基地部分后勤与预算审计的科长——安德烈·索科洛夫身上。情报显示,这位年近五旬、头发稀疏、总是带着一副老花镜的经济官员,近期多次在非正式场合流露出对项目某些“超常规、无明确产出”的巨额开支的困惑与不安,甚至曾因质疑某项深井钻探设备的采购预算,与项目安全部门发生过短暂而不愉快的接触。
他们在一条散发着机油和臭氧味道的、通往中层生活区的僻静通道里,“偶遇”了正独自一人、眉头紧锁地走向自己宿舍的索科洛夫。李琟如同鬼魅般从其身后贴近,一个精准而非暴力的动作,将其带入旁边一个存放清洁工具的无监控杂物间。陈垣紧随而入,反手轻轻带上门。
索科洛夫吓得脸色惨白,身体僵硬,嘴唇哆嗦着,几乎要瘫软下去。李琟迅速在他面前展示了一个经过伪装的、但带有某种内部高级别安全部门特征的电子证件(真假参半,足以在瞬间震慑一个文职官员),用低沉而不容置疑的语气,模仿着内部调查员的口吻说道:“索科洛夫科长,关于B-7深井钻探与‘零号元素’提纯项目的预算流程,有几个问题需要你立刻配合澄清。不要声张。”
听到“B-7”和“零号元素”这两个高度敏感的代号,索科洛夫的眼角剧烈抽搐了一下,恐惧中夹杂着一丝果然如此的了然。他没有怀疑两人的身份,或者说,他不敢怀疑。在这样一个等级森严、秘密重于一切的地方,被安全部门找上门,往往意味着灭顶之灾。
“我……我什么都不知道!预算都是按照上面批示走的,我只是……只是按流程审核票据……”索科洛夫的声音带着哭腔,试图辩解。
陈垣上前一步,没有像李琟那样施加压力,而是用一种相对平和的语气,但眼神锐利地注视着他:“安德烈·索科洛夫先生,我们关心的不是票据本身。我们想知道,在您的专业视角里,那些超出常规物理实验范畴、被标记为‘特殊能源采集’和‘信息场稳定化’的巨额支出,其背后对应的,究竟是什么‘实物’或‘可验证的成果’?作为一个经济官员,您难道不对这些无法用现有经济学模型解释的、持续吞噬天文数字资源的项目,感到一丝……专业上的困惑吗?”
陈垣的问题,从一个纯粹技术与经济的理性角度切入,绕开了敏感的政治或军事话题,直接指向了索科洛夫作为专业人士的良知与职业困惑。 这恰好击中了索科洛夫内心最深处的疑虑。
索科洛夫愣住了,他抬起头,透过厚厚的镜片,惊疑不定地打量着陈垣。李琟的威胁让他恐惧,但陈垣这看似专业、实则触及核心的提问,却像一把钥匙,撬动了他压抑已久的心防。他嘴唇嗫嚅了几下,似乎在权衡巨大的风险。
“我……我只是个算账的……”他重复着,但语气已经不再坚定。
“正是因为你‘只是个算账的’,你的眼睛才比很多人都要清楚。”陈垣紧紧抓住这一点,“那些资源,那些能量,最终流向了哪里?是为了建造一个‘避难所’,还是……别的什么东西?一个可能永远无法被传统经济学定义的……‘东西’?”
“东西……”索科洛夫喃喃地重复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