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垣童年的家,坐落在城市边缘一个名为“柳岸”的旧式单位大院里。这里曾是某个轻工机械厂的家属区,红砖墙面爬满了岁月斑驳的痕迹,梧桐树荫蔽着狭窄的通道,空气中似乎永远弥漫着一种老式机油、煤灰和万家烟火混合的、属于上一个时代的气味。将周波和其守护的通讯枢纽置于相对安全的位置后,陈垣知道自己必须独自踏上这条“归家之路”。这不仅是为了寻找李文渊暗示的、可能隐藏在老宅中的“龙脉”线索,更是一场他必须直面的心灵溯源——他需要弄明白,父亲陈远道,这位在他记忆中始终沉默寡言、沉浸于故纸堆的普通工程师,究竟是如何,以及为何,将他引向了这条波澜壮阔却又危机四伏的守卷人之途。
他选择在午后阳光最烈、人迹最为稀少的时分进入大院。阳光穿透浓密的梧桐叶,在坑洼的水泥路面上投下破碎摇晃的光斑,如同他此刻忐忑不定的心绪。几个老人坐在树荫下的马扎上,摇着蒲扇,用浑浊而警惕的目光打量着这个突兀出现的、与周遭迟缓节奏格格不入的年轻人。他们的眼神让陈垣想起干燥土壤里蛰伏的蝉,看似慵懒,却能敏锐地捕捉到任何一丝不属于这片土地的震动。
三号楼,二单元,401。钥匙插入锈迹斑斑的锁孔,发出干涩的摩擦声,仿佛在抗拒着这次不合时宜的开启。门轴转动,一股混杂着灰尘、旧书、以及某种木质家具腐朽气息的、独属于“过去”的味道,扑面而来。
家,与他记忆中离开时的模样几乎别无二致。只是时光在这里沉淀得更加厚重。客厅的家具上覆盖着白布,如同为逝去的岁月披上的孝衣。墙上挂着的黑白全家福里,年轻的父亲带着一副那个年代知识分子特有的黑框眼镜,笑容腼腆而疏离;母亲则温柔地搂着年幼的他。父亲的沉默,在记忆中并非冰冷,而更像是一种深潭般的、内敛的专注。此刻,陈垣却从中读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——那镜片后的目光,似乎并非落在镜头,而是穿透了相纸,望向某个更遥远、更沉重的地方。
他没有急于翻找,而是像幽灵般在每个房间缓缓踱步。父母的卧室,床铺整理得一丝不苟,仿佛主人只是短暂出门。书房,或者说,那间兼做书房的小阳台,是父亲生前待得最久的地方。靠墙的书架上,塞满了机械工程手册、繁体竖排的古籍,以及一些封面模糊不清、疑似内部刊物的技术资料。一切都井然有序,符合一个严谨工程师的身份。
然而,当陈垣的手指拂过书架边缘时,一种极其微妙的违和感攫住了他。书架靠墙一侧的顶端,积灰的厚度似乎与旁边略有不同,仿佛曾有某种扁平的东西长期覆盖其上,近期才被移开。他搬来凳子,伸手探去,指尖触到的不是冰冷的墙壁,而是一个隐藏在书架顶部与天花板夹角阴影处的、以某种磁性材料吸附着的薄薄金属盒。
盒子入手冰凉,没有任何锁孔或开关,表面光滑如镜,只有一角刻着一个几乎无法察觉的羽笔纹样。陈垣心中一动,取出李文渊留给他的那枚传承羽笔,试探性地将笔尖靠近纹样。
“咔哒。”一声轻响,盒盖悄无声息地滑开。里面没有预想中的图纸或密钥,只有一枚老旧的、黑色塑料外壳的USb闪存盘,以及一张折叠的信纸。
展开信纸,是父亲那熟悉而工整的字迹,墨水因年代久远而微微晕开:
“垣儿:
若你见此信,则说明你已踏上我与你李伯伯为你选择的道路,且走到了需要寻找‘根源’的这一步。请原谅父亲过往的沉默,有些重负,知晓本身即是危险。
我并非守卷人,只是这个伟大传承链条中,一个微不足道的‘守护者’与‘引导者’。我的使命,是确保你能在合适的时机,被引导至文渊兄门下,并由他判断,是否该将真正的重任托付于你。你自幼展现出的、对知识本源的好奇与对信念的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