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九四一年十二月二十四日,香港的平安夜没有平安,只有刺骨的恐惧与死亡的气息。日军已攻占港岛大部分区域,零星的枪声像为这座垂死城市敲响的丧钟。深水湾在冬日的阴霾下显得格外沉寂,墨绿色的海水拍打着荒芜的沙滩,沿岸那些豪华别墅如今大多门窗洞开,如同被掏空的骷髅,在寒风中无声悲鸣。
黛藏身于一处可俯瞰目标别墅的半山废弃观测所内,身上覆盖着伪装网,冰冷的海风穿透砖石缝隙,让她必须紧咬牙关才能抑制身体的颤抖。透过望远镜,她看到“暗流”小组的成员如同幽灵般在指定区域活动——他们刻意留下脚印,在指定时间用手电筒打出特定频率的光信号,甚至“不小心”让一件沾有泥土的工兵铲遗落在通往所谓“地下应急通道”入口的附近。
这些精心设计的“破绽”,如同洒在水面上的面包屑,等待着鱼儿的咬钩。黛的心脏在胸腔内沉重地跳动,既期待猎物出现,又警惕着可能超出掌控的危机。她按照“镜廊”计划,将自己这处观察点也伪装得“若隐若现”,仿佛一个不够专业的观察者,故意留下了一丝可供追踪的痕迹。
然而,最先被这“面包屑”吸引而来的,并非预想中的日本特务,而是一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身影。下午三时左右,一个穿着不合时宜的浅色呢子大衣、围着红色围巾的年轻女子,提着一个小巧的医药箱,出现在了目标别墅区的边缘。她看起来二十出头,面容清秀苍白,眼神纯净带着一丝怯懦,像一只误入狼群的白鸽。她似乎迷了路,有些慌张地四处张望,偶尔蹲下身,像是在辨认草药,又像是在检查地面。
通过高倍望远镜,黛清晰地看到,这个女子在路过“暗流”小组故意留下的脚印时,脚步有极其细微的停顿,目光飞快地扫过那柄遗落的工兵铲,瞳孔不易察觉地收缩了一下。然后,她像是受到惊吓般,迅速低下头,加快脚步,朝着与黛的观测所相反的方向“慌乱”离去。
这个女人的出现,完全在“镜廊”计划的剧本之外。她是谁?普通的逃难者?不像,她的“表演”过于刻意,那瞬间的观察力绝非普通人所有。是日本人的新花样?用这样一个看似无害的女性作为先锋侦察?还是……第三方势力?
黛立刻通过隐秘线路,将这一突发情况汇报给“账房”。短暂的沉默后,“账房”低沉的声音传来,带着一丝凝重:
“‘白鸽’……如果我没猜错,这应该是军统近期启用的一枚新棋子,真名不详。传闻她擅长利用柔弱无害的外表接近目标,心思缜密,手段却出人意料。军统把她投放到这里,意欲何为?”
两人迅速从不同角度进行分析:
· 军统的视角(“渔夫”的布局): “渔夫”很可能通过某种渠道(也许是华懋饭店的窃听器,或是其他眼线)得知了“云雀”对“幽灵”计划的兴趣,甚至可能隐约察觉了“镜廊”的存在。他派出“白鸽”,并非为了直接介入,而是为了近距离观察,评估“云雀”的真实意图和能力,甚至可能想伺机制造混乱,火中取栗。
· “白鸽”的视角(独立的危险): 她并非简单地执行命令。她出现在这里,并故意暴露一些细微的破绽(如那瞬间的观察),可能是一种试探,一种向“云雀”传递“我已看穿”的信号,也可能是她个人风格使然——她享受这种游走在危险边缘、与未知对手进行心智博弈的过程。
· 对“镜廊”的影响: “白鸽”的出现,像一颗投入精心计算的水塘的石子,激起了计划外的涟漪。她可能打乱日本人的反应节奏,也可能使局面复杂化,让“镜廊”的效果大打折扣,甚至带来新的、不可预测的风险。
就在黛与“账房”紧急评估“白鸽”带来的变数时,更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。约一小时后,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