像这红布条,”马克忽然开口,“看着没啥用,可它藏着一股子念想,让新东西用着更踏实。”他想起医书里的“辨证施治”,老祖宗说“治百病要找病根”,现在的医生用ct找病根,道理不还是一样?
苏拉把《农桑辑要》放进竹篮,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麦秸:“前几天我读《论语》,看到‘温故而知新’,忽然觉得,‘温故’不是抱着老东西不放,是从老东西里找出能用到今天的道理。就像我奶奶纳鞋底,针脚是老样子,可她用了新的尼龙线,鞋更结实了。”
天黑时,场院上点起了马灯,橘黄色的光把众人的影子拉得老长。迪卡拉底先生从包里掏出个小小的录音机,按下播放键,里面传出二愣子爷爷唱的《农事歌》,咿咿呀呀的调子带着点跑音,二愣子听着听着,忽然跟着哼起来,调子一模一样,只是词儿换了些新的——把“牛拉犁”改成了“机器耕”。
“你看,”迪卡拉底先生关掉录音机,马灯的光在他眼里跳动,“老调子能唱新歌词,老道理能解新难题。学习古人的思考,不是为了让今天的人回头走老路,是为了让老祖宗的智慧,能帮着咱过好今天的日子。”
马克望着远处的村庄,家家户户的窗户都亮着灯,新换的节能灯比以前的油灯亮堂多了,可窗台上摆的还是老样子——有的放着爷爷传下来的瓷碗,有的摆着奶奶纳的鞋底,有的晾着爹采的草药。这些老物件在灯光下,像一个个安静的影子,守着屋里的新日子。
苏拉把《农桑辑要》小心地放进书柜,旁边摆着她新买的《现代农业技术手册》。两本书并排站着,一本黄得发脆,一本亮得崭新,倒像是一对隔着时空的朋友。“我想把老法子和新法子记在一块儿,”她轻声说,“等明年播种时,再试试能不能变出更好的法子。”
迪卡拉底先生起身要走,马克往他包里塞了个新蒸的馒头,是用老面发的,却加了点牛奶,吃着既有麦香,又带着点甜味。“这馒头,”马克有点不好意思,“是我娘瞎琢磨的,您尝尝。”
先生咬了口馒头,眼里的笑意更深了:“你看,老面是根,新料是芽,合在一块儿,就是好味道。”他往村外走,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,和场院的石碾子、草垛的影子交叠在一块儿,像一幅新旧交织的画。
场院的石碾子还在,只是不再天天转了,偶尔有人用它碾点新收的谷子,碾出来的米比机器碾的更有嚼头。马克和苏拉坐在碾盘上,听着远处的虫鸣,那虫鸣和几千年前老祖宗听的,怕是一个调子。
“你说,咱学这些老道理,到底是为了啥?”苏拉忽然问,声音轻得像风拂过麦秸。
马克望着满天的星星,星星亮得像撒了把碎银子。“我想,”他慢慢说,“是为了让老祖宗知道,他们种的麦子还在长,他们编的竹筐还在用,他们说的道理,还在帮着咱把日子过成想要的样子。”
夜风带着麦香吹过来,场院的麦秸堆发出沙沙的声响,像在应和他的话。远处的播种机安静地停在田埂上,旁边的老犁铧闪着月光,新与旧,就这样静静地靠在一块儿,守着这片土地,等着下一个春天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