村头的晒谷场热闹得很,东头的王木匠在刨木板,西头的李绣娘在绷丝线,中间的空地上,二愣子正跟镇上的货郎讨价还价。刨木声、穿线声、说笑声响成一团,倒像支乱中有序的曲子。
“你听这动静,”苏拉坐在草垛上,手里编着芦花鞋,“各有各的声气,混在一块儿却不吵人。这是不是先生说的‘和而不同’?”
马克刚帮王木匠扶完木料,满手的木屑:“我看像。王木匠要的是刨子快,李绣娘要的是线色匀,二愣子想的是少花俩钱,各有各的心思,却都在这场上待着,互不碍事儿。”
正说着,教书先生背着手踱过来,手里拿着卷竹简,是刚从镇上书铺淘来的。“你们说对了一半。”他解开竹简,指着上面的字,“‘和而不同’不是各干各的,是像熬粥——米是米,豆是豆,枣是枣,煮在一口锅里,各有各的味,合起来却是香的。要是都煮成一个味,反倒没趣了。”
王木匠停了刨子,直起腰来:“就像做家具,桌子要方,椅子要圆,柜子要高,要是都做成一个样,谁家能用上?去年给邻村张大户做全套家具,他非要桌子椅子一个尺寸,结果吃饭时膝盖都伸不开,后来还不是得改?”
李绣娘把丝线绕在绷架上,红的绿的排得整齐:“绣活儿也是这理。牡丹要艳,兰草要素,要是牡丹学着兰草装淡雅,兰草学着牡丹抢风头,那绣出来的东西谁看?”她指着刚绣好的帕子,上面牡丹开得热烈,兰草衬得清雅,倒比单绣一种花好看。
马克想起前阵子村里办庙会,各家各户出节目,王大伯唱老戏,二愣子耍棍子,连李奶奶都扭了段秧歌。“那会儿也是,各有各的唱法、耍法,凑在一起才热闹。”他挠挠头,“可为啥有人总爱让别人跟自己一样?就像赵二婶,见我娘用粗布做被面,就说不如缎子体面,非让我娘也换缎子。”
“那是‘同而不和’。”先生抖了抖竹简上的灰,“就像往菜里放盐,有人爱吃咸,有人爱吃淡,非要都按一个咸淡来,吃着的人心里都不痛快。真正的和气,是你做你的咸豆腐脑,我做我的甜豆腐脑,各摆一张桌子,谁爱吃啥吃啥。”
苏拉忽然想起镇上的集市,卖菜的、打铁的、说书的挤在一条街上,谁也不耽误谁。“有回卖菜的张大娘和修鞋的刘大叔吵了架,因为张大娘的菜摊占了刘大叔的地方。后来俩人商量着,菜摊挪挪,修鞋摊让让,反倒比以前更和气了。”她把编好的芦花鞋放在阳光下晒,“这就是‘和’里头得有‘让’,不是谁吞了谁,是各退一步找个舒服地界儿。”
日头爬到头顶时,货郎的独轮车旁围了不少人,有换针线的,有买糖块的,还有闲看的。货郎笑着说:“我跑过十几个村镇,就数你们村的人有意思,各有各的主意,却不爱较真。前儿在邻村,俩人为了‘豆腐脑该放糖还是放盐’吵了半宿,差点动了家伙。”
王木匠听了直乐:“那是他们不懂,甜有甜的好,咸有咸的妙,就像刨子和凿子,各有各的用处,谁也替不了谁。”他举起刚刨好的木板,“你看这木板,得用刨子推平,用凿子打眼,要是只用刨子不用凿子,做不成柜子;只用凿子不用刨子,柜子也是歪的。”
先生指着远处的田埂:“你们看那片地,东边种谷子,西边种豆子,中间种棉花。谷子爱水,豆子耐干,棉花喜阳,要是都种成谷子,遇着天旱就全完了;都种成豆子,雨水多了又要烂。这‘不同’,原是为了日子更稳当。”
傍晚收工时,二愣子扛着新换的镰刀回来,货郎送了他个小铜铃,说是赔刚才讨价还价时的嘴快。“你看,”二愣子晃着铜铃,叮铃铃响,“我想少花钱,他想多赚钱,吵了几句,最后各让一步,这不挺好?”
苏拉把晒好的芦花鞋收起来,有大有小,有圆头有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