后院的青竹长得正旺,竿子直溜溜戳向天空,叶尖垂着晨露,风一吹就簌簌响。马克蹲在竹丛边,手里捏着本翻卷了角的《大学》,眉头皱得像被揉过的纸——书上说“格物致知”,他盯着竹子看了快三天,除了看出竹节有长有短,叶纹像乱麻,啥“知”都没格出来。
“你这跟庙里的泥菩萨似的,蹲出根了?”苏拉挎着竹篮从菜地里回来,篮子里的黄瓜顶着嫩黄的花,看见马克直挺挺戳在竹下,忍不住笑,“前儿你说要学王阳明格竹,这都快格成竹影子了,格出啥门道没?”
马克懊恼地把书往石桌上一拍:“都说格物能致知,我看这竹子就是竹子,能编筐能做扁担,还能有啥大道理?王阳明格了七天格出场病,我看我再格下去,得格出黑眼圈。”
“你以为格物就是瞪着竹子看?”苏拉放下篮子,摘了片竹叶卷成哨子,吹了声清亮的调儿,“我娘腌咸菜,要先看菜的老嫩,摸盐的干湿,尝水的咸淡,这算不算格物?她从没读过书,可腌出来的咸菜,比镇上酱菜铺的还香。”
马克愣了愣。他想起去年跟爹学编竹筐,爹让他先摸竹篾的韧性,粗的篾子适合做筐底,细的适合编筐沿,软的篾子能弯出花样,硬的篾子得用火烤软了才听话。当时他嫌麻烦,抓起篾子就编,结果筐子歪歪扭扭,装半筐土豆就散了架。
“那你说,格物到底是格啥?”马克捡起片竹叶,对着太阳看,叶纹像张网,“是格竹子的样子,还是格它能做啥?”
“我看是格它咋长的。”隔壁的张木匠扛着锯子经过,听见这话插了嘴,“前阵子我想做张竹床,光看竹子直不直不行,得看竹节里的髓空不空,根上的须多不多——髓空的竹子脆,须多的竹子扎根深,砍下来不容易裂。这都是跟竹子打交道多了才知道的,光瞅着不动手,看十年也白搭。”
苏拉蹲下来,指着竹丛边的小笋:“你看这新冒的笋,外面包着褐黄色的壳,一层裹一层,你要是不剥开看看,就不知道里面的笋肉有多嫩。格物就像剥笋壳,得一层一层往里探,光看着壳硬,哪知道里面的嫩?”
马克想起书上说的“格物、致知、诚意、正心”,突然觉得自己犯了个错——他把“格物”当成了盯着看,就像有人拿着药方不认药材,光念药名能治好病?前几天他见苏拉纺线,线总缠在锭子上,苏拉没急着拽,而是慢慢转着锭子看,才发现是线轴放歪了,这何尝不是格物?
“可王阳明是大儒,他格竹咋就格病了?”马克还是有点拧不过来,“难道他的法子不对?”
“他呀,怕是把竹子当成死物了。”张木匠往竹根上泼了瓢水,“竹子要浇水,要晒太阳,还怕虫蛀,你不琢磨这些,光想从竹子里悟出大道理,那不成了对着石头盼开花?就像我学做木犁,不光要看犁头的形状,还得知道地里的土是沙是黏——沙土地的犁头要尖些,黏土地的犁头要宽些,这才是致知,知道了能派上用场。”
这话让马克心里一动。他想起自己采草药,刚开始只认叶子的形状,结果把有毒的“断肠草”当成了金银花,幸亏爹及时发现。后来爹教他,要闻气味,摸茎上的绒毛,甚至尝一点苦味的轻重,这才是格草药的真法子——不是看一眼就完,是用手摸、用鼻子闻、用脑子想。
当天下午,马克扛着锄头去了竹丛,没再傻站着看,而是挖了棵老竹的根。根须盘根错节,像老龙的爪子深深扎在土里,竹节连接处有层厚厚的膜,爹说这膜能保护竹子不烂根。他又掰了根新竹,里面的髓是嫩绿色的,而老竹的髓早空了,只留下薄薄的内壁——原来竹子是靠空心减轻重量,才能长得这么高。
“你看,动手摸了才知道吧?”苏拉提着水壶过来,见他手里拿着竹根,笑着说,“就像学游泳,光站在岸边看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