七月的太阳把柏油路晒得软趴趴的,教室里的吊扇呼啦呼啦转着,也吹不散闷热。迪卡拉底走进来时,手里捏着张泛黄的报纸,头版上的照片都有点褪色了,印着个穿西装的男人,正把一沓钱递给戴红领巾的孩子。
“昨儿个整理旧书,翻出这张十年前的报,”他把报纸往讲台上一铺,搪瓷缸子往旁边一放,缸沿的茶渍亮闪闪的,“这姓孙的老板,以前是出了名的‘铁公鸡’,一分钱掰成八瓣花,进货都得跟人磨半天价。结果现在,他把厂子卖了,带着钱跑遍大半个中国,给山区建学校,有人说他‘老糊涂了’,他倒说‘以前才是真糊涂’。”
前排的学生都凑过去看,张昊指着照片上的男人:“这不是城西‘老孙杂货铺’的老板吗?我小时候去买糖,他总盯着秤星,多给颗糖跟割肉似的。”
“可我前阵子在新闻上看见他,”李梅推了推眼镜,“在甘肃给孩子们发书包,笑得满脸褶子,跟变了个人似的。”
“人咋能变得这么快?”王磊皱着眉,“以前把钱当命根子,现在说扔就扔,是装的吧?”
“装能装十年?”迪卡拉底往木椅上一坐,从兜里摸出个皱巴巴的薄荷糖,剥开糖纸扔进嘴里,“他前年跟我唠过,说年轻时进货路上碰见个老太太,抱着发高烧的孙子拦车,拦了半天没人停,最后是个捡破烂的三轮车把人送了医院。他说那天看着三轮车在泥里蹬,忽然觉得自己开的小轿车,还不如人家那破车金贵。”
陈曦望着窗外的老槐树,树叶绿得发黑。她想起乡下的二舅,以前总说“挣钱才是正经事”,农忙时雇人干活,自己躲在树荫下抽烟。后来二舅的儿子考上大学,没钱交学费,是村里的人你五十我一百凑的钱。现在二舅变了,谁家盖房他都去搭把手,秋收时还帮孤寡老人割麦子,有人跟他提以前的事,他就挠着头笑:“以前钻钱眼里了,看不见别的。”
“我二舅也是这样,”陈曦轻声说,“他说以前觉得钱能扛事儿,后来才知道,人心比钱结实。”
“那是他运气好,”王磊不服气,“要是他儿子没考上大学,要是没人帮他,他能变?还不是环境逼的?”
“环境是风,心里得有种子才能发芽。”林晓翻着手里的书,声音轻轻的,“我读王阳明的故事,说他年轻时总想着考功名,后来被贬到龙场,在山洞里琢磨出‘心即理’,不也是环境变了,心里的东西才长出来?”
教室里安静下来,吊扇的风带着股尘土味。迪卡拉底吐掉嘴里的糖渣,拿起报纸抖了抖:“老孙以前不是没看见过可怜人,是眼里只有钱,过滤掉了;就像二舅,不是不知道帮人好,是觉得‘顾自己都顾不过来’,把心门关了。后来那扇门被啥东西撞开了,才看见以前看不见的。”
“那价值观说变就变,还有准头吗?”马克在后排嘟囔,“今天觉得这好,明天觉得那好,不是瞎折腾吗?”
“折腾才好呢,”迪卡拉底笑了,眼角的皱纹挤成堆,“就像小树,小时候往这边歪,长大了往那边长,最后才能长得直溜。要是一开始就钉死了,非说‘就得长这样’,那风一吹就断了。”
他指着窗外的老槐树:“这树刚栽的时候,大家都说‘得往南长,能晒着太阳’,结果它偏往东边歪,因为东边有堵墙,能挡挡西北风。现在不也长得枝繁叶茂?价值观也这样,得跟着日子走,该弯的时候弯,该直的时候直,别死扛着。”
张昊啃着个桃,桃汁滴在裤腿上:“我二大爷说‘人这辈子就像筛子,年轻时筛钱,中年时筛情,老了筛回忆’,筛着筛着,就知道啥重要了。他年轻时候也爱攒钱,现在总说‘钱够花就行,身边有人陪着才舒坦’。”
“这话说得在理。”迪卡拉底点头,“价值观不是刻在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