隔壁床的大姐,得了乳腺癌,化疗掉光了头发,却天天戴着假发跟我们说笑,说‘掉了再长,长不出来就戴假发,反正我这人好看,戴啥都好看’。她还跟护士学按摩,说‘等好了,我给我孙女捏脊’。”
她忽然站起来,试着走了几步,比刚才在医院走廊里稳当多了:“医生说我恢复得不错,再过阵子就能慢慢踩缝纫机了。不过我想好了,不接那么多活了,一天做一件,做不完就明天,身子骨要紧。”
“这算不算……跟疾病和解了?”苏拉问。
“算,也不算。”陈姐笑了,“我还是盼着它赶紧好,可它要是不好,我也能跟它搭个伴过日子。就像冬天总得穿棉袄,麻烦是麻烦,可穿着暖和,总不能因为麻烦就冻着自己。”
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落在她手上,那只绣兰花的手,指关节有点肿,却很稳。马克忽然明白,疾病不是来摧毁生活的,是来提醒人,该换种活法了——就像陈姐不再拼命赶活,就像她妈妈在病痛里绣出牡丹,把苦日子绣成了花。
离开医院时,陈姐要去菜市场买山药,说“医生说这东西养胃”。她走得不快,却一步一步很踏实,背影在阳光下拉得长长的,像株慢慢往上长的植物。
“我以前怕生病,觉得生病就完了。”小雅说,“现在觉得,好像也能扛过去。”
“不是扛,是学会带着它走。”迪卡拉底望着天边的云,“就像挑担子,担子重了就慢点走,歇会儿再走,总能走到地头。”
苏拉把本子合上,中药味还在鼻尖萦绕,苦丝丝的,却透着点回甘。她忽然想起陈姐绣的那朵兰花,在病痛里慢慢绽放,比温室里的花更有劲儿。
“下次来,我得跟陈姐学学绣花。”苏拉说。
马克笑了:“估计她会说,‘不急,慢慢绣,针脚才匀’。”
远处的菜市场传来叫卖声,热闹得很,混着风里的药香,像首有点苦却透着希望的歌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