只刚明白招惹狼没好果子吃的、爱叫的小狗。他慌忙爬上一架摇摇晃晃的梯子,因为急着离开,还撞到了头。妈妈对人总有这种威慑力。
妈妈的目光在他身后停留了好一会儿。她背对着我,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。沉默了许久,她在我面前的地上坐下。这感觉很奇怪 —— 我这辈子能低头看着妈妈的次数,一只手的手指头都数得过来。可即便如此,我的眼神依旧没有丝毫波动。眼前的一切都显得那么遥远,我像个附在自己身体里的幽灵,总觉得自己离怨灵更近,而非什么善意的存在。
妈妈似乎没注意到,也不在意。和我一样,她的思绪也飘到了别处。没有任何仪式,她就这么开口了,庞大的身躯挤在又脏又满是灰尘的地下室里。
“我还记得自己成为血脉拥有者那天。” 妈妈闭上嘴,又很快张开,“当时我大概和你现在差不多大。一只怪兽 —— 没你之前对付的那只厉害 —— 在深夜袭击了我的家人。我们当时住在蒙古包里。它闯进来,杀了我的两个兄弟,然后从另一边跑了。你知道吗,当时守卫喝得酩酊大醉,睡得死沉。还有一对年轻情侣偷偷溜出去时,不小心碰动了我们的防御工事。我们就是这么倒霉。”
她低沉的声音硬是把我的注意力拉了过去,哪怕我心里一百个不愿意。不管她想教我什么,我都不想听 —— 我只想永远沉浸在对自己可怕本性的厌恶里。可妈妈知道所有能抓住人心的法子:恰到好处的停顿、拿捏得当的语气、最能打动人的说话方式。
“我追了出去,其他人都还没睡醒,没来得及拦我。后面的故事又长又不重要,你只需要知道,我找到那只怪兽,杀了它。按照我们族人的规矩,那 ox 之血全归我。
“我本可以拒绝的。把它卖掉,能让家人变得富有,也能当作我的嫁妆。可我没有。我把它变成了自己的力量。你想知道我有了这新能力后,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吗?”
我其实想知道。但这个问题不是反问 —— 沉默持续着,我意识到,只有我主动问,她才会说。妈妈把决定权完全交到了我手里。她太了解我了。沉默本就不是我的性子。
“你做了什么?” 我的目光死死盯着她的下巴,不敢往上移。
妈妈呼出一口气:“我杀了那些守卫,然后杀了那对情侣。全程都符合我们部落的规矩。可即便如此,从那以后,没人再能容忍我,就连我自己的家人也不行。他们把我赶了出去。我四处流浪,成了埃斯法利亚家族的附庸。我变得强大,也变得孤独。现在,我来到了这里。”
我也不知道自己原本期待听到什么。妈妈并没有给出我想要的答案。
“我这辈子大部分时间里,我的人性和 ox 之血都能共处。但是,奥维……”
我不由自主地抬眼,和她对视。
“你没杀这个人。他还活着。就算你真的杀了他,也不会改变你是谁。”
“不是这样的。” 我的声音里带着颤抖。
“不管是不是血脉拥有者,你永远都是你自己。只要你还是你,就有能力改变自己的行为。多年前,我选择杀了那些人。而昨晚,你选择让这个海豚之血拥有者活下来。”
我用力咬牙,牙齿都快咬碎了:“事情没这么简单。”
她的目光始终不变:“的确不简单。但最核心的道理,就是这么简单。”
“我…… 我该怎么阻止自己变成那样?”
“你要先认清自己。认清自己的情绪,认清自己对情绪的反应,认清是什么让你的血脉躁动。然后,把这些都考虑到,做好应对。”
我发出一声压抑的声响,介于喊叫和呻吟之间:“这些我都不擅长。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