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个认知让唐晓翼的心猛地一颤,随之涌现出的,是一股尖锐到几乎要刺穿胸膛的愧疚感。
希燕、飞飞、伊戈尔……他们永远停留在了年华最好的那一刻,而自己这个本该追随而去的人,却在这里偷偷盘算着要怎么活下去。
这份对生的渴望太过鲜活,太过真实,真实到让他觉得自己像个可耻的叛徒。
就好像那些曾经支撑着他走下去的约定,那些视死如归的决绝,在这一刻都变成了最为可笑的笑话,无声地嘲笑着他的懦弱与背叛。
他们会恨自己吗?
会恨他这个贪生怕死、背弃誓言、苟活于世的懦夫吗?
唐晓翼不自觉地看向自己的掌心,修长的手指肉眼可见地微微颤抖着。
可就在即将被这片自我厌弃的泥沼吞噬之际,恍惚间,他似乎又回到了某个深夜时分——
那些有着昔日友人容颜的幽灵居民们,将虚幻的手轻轻覆上他的掌心,对他致以最灿烂的笑容。
“晓翼哥,你的未来很长,而且一片光明。”
“作为羽之冒险队的队长,你可要像一只骄傲的雄鹰一样,飞得高高的,远远的,替我们看遍我们没能看到的风景啊!”
尽管只是浮空城中留下的投影,但在某个层面上,那何尝不是另一种“真实”?
那些温柔的话语,那些鼓励的笑容,分明就是他们会说出口的话,会展露的表情。
他们……是不会恨自己的。
他们只会站在那个没有未来的黑暗之中,安静地微笑着,目送自己与洛基一步步走向温暖的光明。
唐晓翼试图用这样的念头说服自己。
可那份愧疚并未因此消散,它只是从尖锐的刺痛,慢慢沉淀为一种将长久伴随他的钝痛。
就像一场永远也不会停歇的雨,淅淅沥沥地下在心底最柔软的角落,时刻提醒着他,自己是那个被留下来的人。
或许,这份痛本身,就是那个让他得以存活的奇迹所索要的代价。
而他,心甘情愿。
唐晓翼轻轻蜷起手指,缓慢而用力地攥成了拳头,似乎要藉此将那份虚幻的温暖牢牢握住,驱散骨髓里残留的寒意。
指尖传来了掌心的温度,是那样真切地提醒着他——自己还活着,心脏还在跳动,血液还在流淌,体温还保持着活人该有的温热。
他忽然无比清晰地意识到:那片幽邃无底的泉水里,没有任何人在等他;
那些或许早已化作森森白骨的伙伴们,从未要求他赴死相随;
那些关于“团聚”的执念,说到底不过是他一个人的一厢情愿。
是他为了逃避自己终将因渐冻症而死的恐惧,让自己的牺牲显得壮烈而非狼狈,而编织出的美丽谎言。
而现在,唐晓翼终于有勇气承认——他刚才对查理说的,确实是真心话。
他是真的……不想死了。
就在这片压抑得几乎令人窒息的沉默中,一个出人意料的声音,尽管带着些许不确定的颤抖,却是清晰响了起来。
“我……我想……”
是扶幽。
注意到所有人的视线瞬间齐刷刷地聚焦在自己身上,他眼神顿时慌乱地闪烁了一下,不由本能地低下头,无处安放的视线落在自己膝盖上那已经不自觉紧紧绞在一起的手指。
扶幽用力咽下一口唾沫,喉结紧张地滚动了一下,才怯怯地重新抬起头,以征询的目光环视了一圈。
从伙伴们那饱含鼓励的目光中汲取了勇气,他再次迎上渡的视线,认真道:“既然……是我先说,要问你问题的……那、那就由我先来回答吧。”
“说真的,我……其实,没想过那么远的事情…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