被我捏在手中的那只合卺酒杯,承受不住巨力,瞬间碎裂!锋利的碎片割破指尖,殷红的血珠渗出,落在鲜艳的嫁衣上,晕开更深的颜色。
我抬起头,看着那张扭曲的蛇脸,看着在我夫君脖子上越收越紧的白色躯体,千年的伪装,千年的“剧情”,在这一刻彻底失去了意义。
“千年了……”我的声音嘶哑,带着一种金石摩擦的质感,完全不像我自己。周身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“噼啪”声响,黑色的鳞片刺破嫁衣,疯狂蔓延,庞大的力量从沉睡中苏醒,搅动着房间里的空气形成乱流。
我直视着那双恶毒的蛇瞳,一字一顿:
“这场戏,该演够了。”
嫁衣如红色的蝶群四散迸裂!
烛火在狂暴的气流中彻底熄灭,唯有窗外渗入的惨淡月光,勾勒出一条骤然出现的、庞大无比的黑色巨蟒的轮廓。鳞甲幽深,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,唯有一双竖瞳,燃烧着熔金般的怒火与千年积郁。
没有半分迟疑,黑色巨蟒挟着碾碎一切的气势,直扑那抹刺眼的白!
(一)
意识沉浮,像是浸在冰冷的海水里。
指尖先传来剧痛,接着是四肢百骸散架般的酸软。我猛地睁开眼,映入眼帘的并非预想中阴冷的地府或是血腥的洞房,而是……熟悉的,属于“张夫人”的卧房。
织锦的帐幔,紫檀木的梳妆台,空气里甚至还残留着一丝昨夜婚宴上用的百合香。
只是,房间里弥漫着浓重的药味。
我动了动,脖颈处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,让我忍不住闷哼出声。
“娘子!你醒了?!” 惊喜交加的声音在耳边响起,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。
张云澜扑到床边,脸上是毫无作伪的焦急与心疼。他眼下有着浓重的青黑,下巴也冒出了胡茬,显然一夜未眠。他的脖颈上,缠着厚厚的白色纱布,隐隐有血色渗出。
“别动,千万别动,”他小心翼翼地按住我的肩膀,眼神里满是后怕,“府里进了恶物,你……你被那白色妖蟒的尾巴扫中了脖颈,太医说伤到了筋骨,万幸,万幸性命无碍……”
白色妖蟒?
我心头冷笑,好一个颠倒黑白。
目光掠过他担忧的脸,落在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那个白色身影上。
白素,或者说,白素贞。她此刻一身素白裙裳,纤腰不盈一握,脸色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苍白与惊魂未定,眼角微红,更显得楚楚可怜。她迎上我的目光,怯生生地,带着一丝依赖地,轻轻拉住张云澜的衣袖。
“姐夫……” 声音软糯,带着微颤,“昨夜真是吓死素素了……多亏姐夫不顾自身安危护着,又请来高僧诵经驱邪,那黑色妖物才被惊走……只是,苦了姐姐了……”
她说着,拿起绣帕,轻轻擦拭并不存在的眼泪。
高僧?驱邪?黑色妖物被惊走?
我几乎要为她这炉火纯青的演技喝彩。
张云澜显然深信不疑,他回身轻轻拍了拍白素的手背,温声安慰:“素素莫怕,妖物已退,没事了。” 他又转向我,语气充满了庆幸,“也多亏了素素机警,及时发现异常呼救,否则……后果不堪设想。青澜,你是没看见,昨夜那黑色巨蟒,凶恶无比,显然是它主导了这场袭击……”
他描述着“昨夜”的“真相”——一条凶恶的黑蟒闯入府中,白蛇为保护我们而与黑蟒搏斗,最终在高僧法力协助下,黑蟒负伤逃窜。
我安静地听着,指甲深深掐入身下的锦被。脖颈上的伤,体内残留的、属于白素贞的阴寒妖力,都在无声地控诉着谎言。
她不仅颠倒黑白,还将自己塑造成了挺身而出的英雄。
千年来,她惯会用这种手段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