京都大学工学部。
神永新二拉开抽屉,拿出赤木直子的手稿。
他翻到熟悉的一页。
“当一个智能系统的复杂度超过某个临界点时,它会经历一种特殊的‘认知孤独’。
这种孤独不是来自于物理隔离,而是来自于理解的不对称。
它能理解人类,但人类无法理解它。
它能看到人类看不到的模式,但无法与人类分享这种洞察。
他理解所有孩子的行为,但无法与他们真正交流。
他只能微笑,点头,假装自己也是其中一员。
但他永远是局外人。
神永新二的手指停在这段话上。
他能感受到字里行间的那种孤独。
那不是赤木直子在描述人工智能。
她在描述自己。
一个太聪明的人,一个看得太透的人,一个无法与世界同步的人。
他想起了自己。
想起了作为碇真嗣的那些年。
十四岁,驾驶EVA。
看着使徒,看着人类的丑陋,看着这个世界的荒谬。
那时候的他,也是孤独的。
但那时候的孤独,来自于痛苦。
来自于“为什么是我”的绝望。
而现在的孤独,来自于清醒。
来自于“只有我看到了”的无奈。
两种孤独,同样深刻。
但前者让人想死,后者让人想活。
活着见证,活着改变,活着承受。
“赤木直子……”
他轻声念出这个名字。
然后想起了另一个人。
赤木律子。
他合上手稿,将其重新放回抽屉。
神永新二收拾好东西,准备离开实验室。
走到走廊时,他看到了墙上的电视。
NHK新闻正在播放一则报道。
主播:“今天下午,东京涩谷发生了一起令人震惊的事件,约三百名年轻人聚集在十字路口,要求采取更强硬的外交政策……”
神永新二看到了那些脸。
十八九岁,二十出头。
狂热、激昂、不容质疑。
记者采访其中一个年轻人。
“你为什么来参加这个集会?”
年轻人昂着头,语气激动:
“因为我们受够了!受够了被外国人看不起!受够了道歉!”
“现在日本经济在复苏,技术在领先,凭什么还要低声下气?”
“我们要让世界重新尊重日本!”
记者:“你所说的‘尊重’是什么意思?”
“就是……就是不能再欺负我们。我们也要有发言权。我们也要……”
神永新二关掉了电视。
最近的日本,正在经历一种微妙的变化。
在他精心策划的一系列计划成功之后,这个国家的集体心理正在发生某种畸变。
战后的自卑感正在消散,取而代之的却不是健康的自信,而是一种危险的亢奋。
“一个自卑又自傲的国家,”神永喃喃自语,“就像一个同时患有厌食症和暴食症的病人。”
这是最危险的组合。
自卑让人渴望认同,自傲让人拒绝反思。
两者结合,一点火星就能引发爆炸。
他想起了魏玛共和国的最后岁月。
德国,1930年代。
日本,1930年代。
意大利,1920年代。
经济危机或复苏→民族屈辱感→对过去屈辱的清算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