只是走到桌边,拿起那罐始终温着的汤药,倒出一碗墨汁般浓黑的药液,递到允堂面前。
“喝药。在你拥有选择‘成为谁’的实力之前,保住性命是你唯一需要关心的事。”
允堂看着那碗散发着刺鼻气味的药汁,沉默了片刻,终是接了过来。
是啊,没有健康的身体,没有足够的力量,一切都是空谈。无论对方目的为何,至少目前,他们需要他活着,并且是作为一个有利用价值的人活着,而不是一具尸体。
允堂仰头将苦涩的药汁一饮而尽。
熟悉的灼热感再次从胃里升起,蔓延向四肢,带来阵阵刺痛。
他闭上眼,默默忍受着。
这一次,允堂没有立刻陷入昏睡。
药力发作的间隙,他感觉到一股微弱的暖流,从丹田处升起,缓缓流向那些断裂萎缩的经脉。
允堂睁开眼,看向阿青。
阿青似乎知道他所想。
“‘缠丝’毒性被压制得差不多了,可以开始尝试疏导你旧日的经脉。过程会比解毒更痛苦,效果也未必理想,但总好过彻底做个废人。”
允堂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。
接下来的日子,允堂的生活多了新的内容。
除了每日三次的汤药,阿青开始用银针配合一种气味辛辣的药油,为他推拿按摩那些萎缩的肢体,尤其是双手和双腿。
她的手法精准而有力,每一次按压都像是将钝刀刮过骨头,带来钻心的疼痛,允堂常常痛得浑身冷汗淋漓,牙关紧咬,才勉强没有痛呼出声。
但疼痛过后,那微弱的暖流似乎变得清晰了些许,麻木感进一步消退。
进展缓慢得如同蜗牛爬行,但这微不足道的改变,对于在黑暗中囚禁太久的人来说,不啻于一道刺破苍穹的光。
允堂开始在阿青离开后,尝试着自己下床,扶着墙壁,在狭小的厢房内艰难地挪动脚步。每一步都双腿酸软颤抖,随时可能跌倒。
但他没有放弃。
他要站起来,他要走出去。
阿青偶尔会站在门外,透过门缝看着他一次次跌倒,又一次次挣扎着爬起,清冷的眼眸中,会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。
这一日,允堂终于能不靠扶墙,独自走上十几步。
允堂喘着粗气,靠在桌边,看着窗外渐渐西沉的落日,金色的余晖洒在他汗湿的脸上。
阿青推门进来,手中端着的不是汤药,而是一碗飘着油星、热气腾腾的鸡汤。
“喝了。”阿青将碗放在桌上,语气冷漠。“能自己走几步,算是个开始。”
允堂看着那碗鸡汤,又看了看阿青。这是他来到这里后,第一次见到荤腥。
“外面……有什么消息吗?”允堂问,声音因为刚才的消耗而有些喘息。
阿青沉默了一下,这次没有直接拒绝,而是道。
“韩将军的三万精骑,像篦子一样梳过了京城周边三百里。沈煜动用了所有明暗力量,你的画像贴满了各州府县的要道关口。”
允堂的心沉了沉。
“不过,”阿青话锋一转。“北境战事吃紧,呼衍灼似乎得到了新的增援,陛下主力被牢牢拖在落鹰峡一带,暂时……无暇他顾。”
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。若是南烁亲自回师追剿,他恐怕插翅难飞。
“还有,”阿青看着他,眼神里多了一丝探究。“你那个侍卫,东远……”
“他怎么了?!”
“他没死。”阿青的话让允堂骤然松了一口气,但接下来的话又让他的心悬了起来。
“他在宫外制造了几次混乱,吸引了大量追兵,受了不轻的伤,但目前……下落不明。”
